“诶?不是,大庭广众唱出来,有什么不要脸的?你给翻译翻译啊。”
“我才不要!”
追问了半晌,符芸昭也不答话,费景庭便只能暗自叹息,多好的原始风情啊,可惜不知道唱的是什么。别以为苗民唱的入骨就是不知羞耻,实则汉民的老祖宗也这么唱,诗经里头露骨的多了去了,看看孔夫子是如何评价的?
思无邪!
山下一条水路,明月龙潭河,溯流而上,远处便是龙潭镇。那镇子颇为繁华,看着镇子里往来的人群,既有苗民也有汉民,还见到几个黑皮的巡警在维持秩序,想来是税警。
没到龙潭镇,三人便跨过河流,朝山上而行。穿过一座村寨,便不断有人朝三人望过来。有半大的苗民小子,瞥见符芸昭与张乐瑶,禁不住吹了口哨,又唱起了直白的曲子来。
可待瞧清楚迎面走来的是符芸昭,当即便被家中长辈抽了后脑勺,嘴巴被缝了一般噤口不言。
有小孩子乱跑到符芸昭面前,符芸昭只一个眼神看过去,那小娃子便吓得跌进泥塘里,哇哇大哭起来。
费景庭若有所思,说道:“你在这里简直就是混世魔王,怎么谁见了都害怕?”
符芸昭乐呵呵的说道:“我是草鬼婆啊,寨子里的人哪有不怕的。”
哦,对,符芸昭的外婆是草鬼婆,符芸昭也偷学了不少巫蛊之术。此前听符芸昭说过,寨子里的人对草鬼婆既倚重又厌弃。
谁家有个头疼脑热,不小心伤了胳膊腿,或是耕田打猎被蛇咬了,去找草鬼婆,基本都能治好。所以寨子里的苗民对草鬼婆很倚重;可草鬼婆身体里养了蛊,每年蛊虫都要吞噬精血以养自身,草鬼婆若不害人便会害了自己。所以寨子里的苗民对草鬼婆很是复杂。
穿过这座名叫蚂蟥塘的寨子,又过了两山夹缝形成的山谷,绕着山峰转过一个弯,眼前便现出一座苗寨。
下方梯田种植水稻,上方梯田栽种了苞谷,梯田之间便是苗寨。寨子里的建筑依山而建,前有脚柱支撑,分作三层,层峦叠嶂,几十户人家密集而居。
奇怪的是,此时已然过了下午,既不见田间劳作的农人,也不见寨子里有人影走动。
三人刚走到苗寨门口,便有个半大小子奔将出来。
符芸昭瞥了一眼,喝道:“丹甘,又去偷看女子洗澡?”
那名叫丹甘的小子顿时止步,揉了揉眼睛,眼见是符芸昭,当即鬼嚎一声,扭头就往寨子里跑。
边跑便喊:“小草鬼婆回来啦,小草鬼婆回来啦……”
符芸昭圆眼一瞪,抽出拂尘甩将过去,丝线顿时缠住丹甘,略略一带就拽了回来。
“你,你松开我!”
符芸昭冷着脸道:“见了我跟见了鬼一般,准没好事!说,寨子里到底出了何事?”
丹甘还要犟嘴,就见符芸昭的褡裢里探出小白蛇的脑袋。略略咽了口口水,当即道:“不,不关我事,是你阿达害死了人,款头商量着要将你阿达赶出寨子。”
“那你又要去哪里?”
“去,去……去找其他寨子的款头合议。”
草鬼婆可不是每个寨子都有,一般都是十里八乡十几个乃至几十个寨子才会有一个草鬼婆。旧时草鬼婆权力极大,可随着苗汉合流,汉家的郎中取代了一部分草鬼婆的功效,这草鬼婆的地位便每况愈下。
符芸昭冷哼一声,甩手将丹甘甩在一边,径直快步朝寨子里走去。
转过打谷场,在寨子的边角,三人瞧见了百多号人围住一间破旧的三层吊脚楼。
有汉子抱着个幼童的尸体哭嚎,周遭苗民群情激奋,不停的嚷嚷着什么。有个面色黝黑,上了年岁的汉子四下劝说,安抚着民众。
“我崽不能白死!草鬼婆必须滚出寨子!”
“就是,去岁若不是我见机快,只怕我女儿也遭了毒手。”
那黝黑汉子冲着吊脚楼里喊道:“龙婆婆,你倒是出来言语一声啊。”
吊脚楼里传来一声咳嗽,随即沙哑而苍老的女声道:“有什么好说的?你们平日得了盘王的恩惠,自然也得有奉养盘王的觉悟。你们若有银钱去寻城里的郎中,又何必供养我这草鬼婆?”
抱着孩童尸体的汉子怒了,起身抄起一根火把,嚷道:“你不走,我就烧你的楼!”
便在此时,符芸昭疾行而来:“我看谁敢!敢欺负我阿达,你们问过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