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是男人逼的!”向倦飞快速反击,显然话里有话。
众人上艇消失在夜色中。
深夜,天下着微雨。卓家院子灯火通明、鼓乐齐鸣,迎接卓剑“归来”。
卓家院子除赘婿外几乎没有外姓人,几十上百家人聚居一起,宗族势力依然存在。有它存在并不是没有好处,至少在办丧事上可见的功力。譬如这次卓剑意外溺亡,对于卓老婆子家可以说毫无准备。但在族长的组织下,丧事的各项准备事宜显得并不慌乱——族人在堂屋正中、门楣贴上“荣登极乐”“驾鹤西去”等丧联,肃穆的灵堂就有了;会木匠、裁缝的后生借来柏树木料、青白二色布料,棺木、寿衣就有了;族人们在坝子上用竹竿撑起遮挡风雨的薄膜,再从自家搬来桌凳摆在下方,置办酒席的场地就有了。
亡人入殓,灵柩下的菜油灯摇曳,女人们哭声凄恻,像冷雨噼噼啪啪地击打着屋外的薄膜。丝丝冷意钻破向倦飞坚硬的外壳,侵袭灵魂深处。
她踱出灵堂,面向西南方,不禁思绪万千:妈妈,隔着凄风冷雨、万水千山,不觉悲从心来。妈妈,不孝女年纪轻轻,却莫名其妙地成了“寡妇”!我和他都不是十恶不赦的坏人,结果都成了恶人——他在众目睽睽下强暴了被拐骗的孕妇,让我至今无脸见所爱之人;我在他痨病缠身时添了催命的药、戴了遭人唾骂的绿帽,让他即使命赴黄泉也不得安宁。如今他人已去,因果相了。他凶我就恶,他仁我就义,妈妈,这是你教我的处世哲学。他明知梓真非他之子,却用遗书的形式堵住了悠悠是非之口;他善良,我就给一个体面的葬礼和应得的尊重!
“飞飞姐,不怕吹感冒了?族长叫你去商量丧事。”第芬在背后说。
“好,这就去。”向倦飞收拾好悲绪答道。
族长是个面目和善的老头,退休前在某乡中学任校长,卓家姐妹们平时都叫他“二伯”。族长召集的“丧事会”在隔壁火塘进行,虽在初夏,但那晚因下雨缘故竟如寒冬天气,所以火塘里燃着昏昏欲睡的树疙瘩火,与头顶上白炽灯发出的灯光遥相呼应。族长坐在上首,支起长烟杆触着炭火烧旱烟;卓剑几个姐姐、姐夫,虎视眈眈地围坐在旁,有的面色肃然,有的低头咳嗽,有的对着黧黑的墙壁默不作声……看这场面,像是经历了一番讨论,也像在等着什么。对卓家姐姐心里几个的小九九,向倦飞了然于胸,脑里浮现出卓老爹去世后平摊债务起争执的画面,不觉可笑。她嘴角挂着几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坦然坐在族长对面静待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