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皇帝思索了许久,压着嗓子道:“你……确定?”
宁远干脆利落:“臣,确定。”
弘治皇帝又问:“你可知,若收不上银子,后果如何?”
宁远呵呵一笑,满不在意道:“还能怎样,大不了脑袋搬家呗,都说脑袋掉了碗大的疤,大丈夫行事无愧于心,无愧于天地,死亦何妨?”
轻飘飘的话语落下,弘治皇帝和三位阁老皆有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触。
就好像不懂事的孩子扬言要考状元一样,给人的感觉很不真实。
可稍加以深思,却又振聋发聩。
宁远跟太子去霸州改制马户,为的是什么?
名声吗?
不是!
那少见的、冗长的万人书摆在眼前,虽有些作假,可却真真实实的给陛下脸上贴金,给朝廷贴金。
而也正是这般不为私名、不图私利的行径,想起来,才尤为……可怕!可敬!
满朝文武,诸多清流,倒是有许多人能嘴上说道说道。
可若扪心自问,又有几人能如此子这般光明磊落,把脑袋别在腰上为朝廷、为陛下分忧?
只如此,宁远这番看似满不在意的豪言壮语,便当得起“大丈夫”这三个字!
真丈夫!
弘治皇帝暗叹一口气,心下也是受了触动,点了点头:“好,朕便应允了你,只是,你所说的霸州等地的马价银,何时能收上来啊?”
宁远暗暗会意。
霸州等地马价银!
陛下这番措辞便是将此事定了性了。
别管你收银子的名目是什么,在朝廷这边,就是马价银。
江南等地收马价银,霸州等地也收,如此便公平了。
顿了顿,宁远开口道:“不出年底,应该会有一批银子收上来,陛下自可与江南等地的马价银作比。”
“好,那就这样,你跟太子,退下吧。”
弘治皇帝挥了挥手,待得安静下来,望向三位阁老:“三位爱卿以为如何?”
刘健想了想,道:“此子,性情率真,加以磨练,可当国士也!”
言简意赅!
语出惊人!
满朝文武,谁人都知大学士刘健德高望重,历来稳健,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说出了“国士”两个字,若是被外人听了去,定要惊爆天灵盖。
这评价,太高了!
高到翻遍史书,也没几个人能当得起这两个字,至于当朝,更不见那个人敢当。
旁边的谢迁跟李东阳有些诧异,略微琢磨后,也跟着点头:“这小子,确实不错,很不错。”
弘治皇帝惠然一笑。
他本是问三位阁老如何看待霸州等地养马户一事,可三位阁老却闭口不谈,反而夸起了宁远,而且还用到了“国士”两个字。
这才是最有意思的地方。
“依朕看呐,这小子虽不错,却也总惹事,能安分一些就好了。”弘治皇帝笑着说道。
另外一边。
出来内阁,朱厚照望着太阳,颇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老宁,本宫万万没想到此事闹的这么大,以至于父皇要罢免你,是本宫不好,险些坑害了你。”
朱厚照叹息着。
他一心想干大事,前后却出了数次岔子。
又是闹出十多条人命,闹出民怨,又差点惹出更大的乱子。
也亏得宁远高招连连,这才勉强度过此劫。
想着,他不由得神色怪异:“说来,老宁你真要向霸州等地的养马户收马价银?那咱们的大事岂不是白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