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元度毫无形象地箕坐着,上身后仰,单手撑在身后的竹簟上。
“他不会死,少说也有……”仰头眯眼想了想,“三年可活。”
顿了顿,又改口:“我如今把那姜女掠走,他保不准能活得更久。”
潘岳瞧他是醉得不轻,都替人算起命了。
“照你的意思,那姜女克夫?”
萧元度摇头,哂笑。
她许是不克夫,但她为了与人淫奔,会毒杀亲夫。
潘岳见他又不说话了,踢了踢他:“甭管克不克,你总是把人抢来了,天子也赐了婚。抢到手又让人空闺独守,一个人跑我这喝闷酒,算怎么回事?”
萧元度整个往后一趟,伸手指了指外面,示意他也滚出去。
“你——”
潘岳也懒得理他这些破事,命仆人抱来锦褥予他盖上,自去前头玩乐去了。
萧元度闭着眼,头昏沉,心思却清明。
潘岳这人虽只知游乐,却也有敏锐之处。
他说自己从京陵回来就像变了个人,其实并没有说错。
萧元度也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自己醒来竟回到了年轻时候,仿佛前世那几十年就是一场浑噩的梦。
但他清楚得很,那不是梦。
他只是不明白,上天为何会把这机缘给他。
他也没怎么积德行善,甚至从生到死都活在杀伐中,双手染满鲜血,身负人命无数。
该报的仇也都报了,谈不上怨念。
所以有时想想也挺没意思的。
重生来干嘛呢?把恶心事再经历一遭,亦或者提剑再杀一遍?
若说遗憾,倒有一桩,那就是她了。
可京陵空走一趟,方才收到南地传书,仍然没有樊家姐弟的消息。
地名没有错,名字对的上,她也确实有个弟弟……那是哪里错了?
萧元度想不通。
右臂抬起,手背搭在额上,怅然叹了口气。
重生后,满心就想找到她。
想着能早一天,她就少受一分罪。
将她带至身边,护在自己羽翼之下,再不让她受人欺负,前世吃过的那些苦头也必不让她再尝点滴。
“你究竟去哪了……”
想到府里头那个姜女,心里更是烦躁。
前世扈长蘅猝死,最开始对外宣称是病故,后来府里走漏了消息,外界才知另有隐情。
原来姜女在京陵早有相好,还从南地寻了来想将她带走。
扈长蘅久病却不死,姜女等不了,干脆在他喝的药中投了毒。恰逢崇州那段时间生了内乱,姜女趁乱与奸夫逃出了崇州。
后来听说两人在回京陵的路上遇见了流民,惨死于草寇之手。但真是草寇还是扈家追兵,谁又说得清。
再想到青庐中姜女柔声曼语对扈长蘅说得那些话,萧元度心下更觉不齿。
明明心中另有所爱,为了巩固主母之位,倒也豁得出去,说她惯会作伪真不冤了她。
不过若说作伪,会不会太逼真了些?
自己佯装刺向扈长蘅时,她飞身扑挡那一下,瞧着倒有几分情真意切。
萧元度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却也懒得细思,只归结到姜女心机深沉上去。
再联想到许氏前儿妇、她那同出一门的堂姊后来在南州之地做下的恶,愈发觉得不会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