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平和玳钟远远跪着,看见太子爷难过,也跟着淌眼抹泪。
“这些年……,你一定很艰辛吧?真是难为你了……”
魔头的嗓音和缓极了,像潺潺流过的清泉,能透彻人心的眼神注视景琛,似乎他是个水晶做的人儿,五脏六腑都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景琛觉得自己要说的话,好像被他给抢了,然而不知怎么的,一下子真被对方勾起过去二十年的委屈,红透了的眼一湿,泪水滚滚而落。
一老一小俩太监,见大魔头只一句话,就把太子爷说哭了,双双怔住。
这位真乃神人也,竟能看懂殿下隐忍下的辛酸。
魔头很贴心地等他哭了半晌,这才温声关切,“昨夜中的芨芨花毒,已无恙了吧?”
景琛以袖掩面,费力打出一个哭嗝,觉得实在太过失仪,放下手时,一张俊脸涨得通红。
“你……是说笑忘花?孤已无碍,还未感谢援手之恩……”
说着抬手,向前深深一揖。
昨夜魔头一刀挑上他的眉心,正将他体内郁结的花瘴导出,得以化解。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笑忘花……”
魔头谦和一笑,神情似有追忆,半晌柔声道,“我过去长于山野,倒不知还有此等雅称,受教。”
“你之前在……”
景琛身子前倾,眼神急切,只说了几个字,魔头抬手打断他的探问:
“我此番回来,尚有许多凶险,不知太子……,能否助我一臂之力?”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为难,求助的眼神格外诚挚。
这样的神情落在景琛眼里,心头像是猛然腾起一把火,轰然向上冲,一时间,整副胸膛都热血澎湃起来,心神激荡间,他重重点头:
“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的!”
一时激动,连惯用的自称都忘了,他的性子一向有些学究气,又觉这话过于直白,措辞不谨,补充道:
“但有所需,在所不辞!”
“好。”
魔头含笑回应。
景琛长出一口气,像是长久压在心头的沉郁尽去,眉眼舒展开来,与他相视而笑。
贾平跪在边上,腰一塌,肩也垮了,心想:得,太子爷这是让人给忽悠了。
此时那两人隔案相对而坐,一样的五官轮廓,一样的端然身姿,犹如一人对镜,就连眉眼间的神态都是一样的温润俊雅。
昨夜降临时阴森凶煞的恐怖魔头,已全然化身太子。
贾平是打太子爷还在襁褓时,便已贴身伺候的人,一时竟也有些分不清,面前二人,谁是太子,谁是魔头。
景琛五岁进学,贾平便是他的陪读伴监,可谓是看着他长大,与他最亲近的人。
从太子识字起,皇帝每日临朝,都命人在身后的小隔帘内,放一张椅子,让景琛坐在里面旁听。
下了朝回到后宫,便将他抱在膝上,循循善诱给他讲解,并不在如何处置政事上,只将宦海佚闻像讲故一般,说与他听。
只为让他懂得,与臣子间的相处之道。
明察秋毫,知人善用,懂得驾驭人心、人情与人性,权衡利弊得失,运筹帷幄,方为帝王心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