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渊王爷都将司恶楼的人尽数派出,为我清道,谁会这么不开眼,继续自寻死路呢?”
“天下皇商的担子并不轻,你可考虑好了?”
“没有。”
“……”
沈非念将伞柄搁在肩上,抬手接住落雪,“最初,王爷不就是想我让成为皇商,掌天下财权吗?如今我正在逐步实现王爷最初的布局,我倒是很想知道,作为棋子,我会在何时被用掉,当我掌了天下财权,王爷又准备让我做什么。也许做完这些,我就还清了王爷的人情了。”
她回眸笑看顾执渊,亭亭而立,像一株在初雪中静静绽开的绒花,“这样一来,我们便两不相欠。我这个人,不喜欢欠人人情的。”
某种刺痛钻过顾执渊的心脏,他一时痛到难以自抑。
眼前的人离他不过两步之遥,却又似隔了千重山万重水那么远。
“若这一切不是你想要的,便不用了。”顾执渊缓过胸口锥痛,轻声劝她。
“你宁可毁了你的棋局,也不肯告诉我真相。”沈非念只觉得好笑,“在你心里,我有这么脆弱不堪吗?”
“你娘,是襄朝皇室。”
沈非念心中一悸,她猜想过许多种有关赵楚身份的可能性,却没敢想,渊源来头如此之大。
顾执渊继续道,“或者说,她是襄朝叛徒,她是襄朝先皇的妹妹,如今襄帝的亲姑姑,但襄朝皇室玉碟上,她早已被除名,她被视为大襄皇室之耻。”
沈非念不解,“为什么?因为她嫁给了沈昌德?”
“不是,沈昌德于她而言,也是棋子罢了,她想证明一件事,证明这世上,总还有人不因欲望而堕落,不因财富而迷惘,不因贪婪而坠入无底深渊,曾经的沈昌德是她选中的试验对象,她赌输了。”
“我不明白,她既是大襄之人,为何要拿乾朝的人做试验?”
顾执渊忽然大笑,笑声惊动了满天的飞雪,纷纷卷起,如白沙。
他在大雪里,落寞如孤魂。
“沈非念,这世上之人,无论哪一国,大抵都是一样的。乾,盛,襄,所谓大国,说不定,也只是别人的棋子呢?”
“执棋人是谁?”
“是欲望。”顾执渊笑看着她,“谁掌握了欲望,谁就掌握了棋局。”
“你想告诉我什么?”
“你在逐渐成为掌握欲望的人,沈非念,你不知道你踏进了一个圈套,也不知道你将会面临多大的危险。你娘的死,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而是当时,没有人可以阻止她的死亡,想杀的人不止沈昌德,也不止先帝,还有她自己。”
“你的出生是一个意外,而显然,你母亲没有来得及为你做好周全的准备,只能祈祷你庸碌一世,却也平安一世。又假如你真的惊才绝艳,我是她为你安排好的马前卒,段斯予是她为你留下的磨刀石。”
“沈非念,你可能会得到这天下人所羡慕的一切,名望,地位,财富,权力,但这一切,都将成为逼你挥刀的铁链,你的双手,会沾上无数人的鲜血,今日不过是开始。”
“所以沈非念,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考虑好了吗?”
眼前的顾执渊是陌生的,沈非念似乎从未见过如此冷冽逼人的渊王爷。
他眼神锐利如鹰隼,逼视着沈非念的双目,那句“你真的考虑好了吗”,不似询问,而是质问。
他要确保沈非念有一颗坚硬如铁的心,有一个残忍狠毒的灵魂,有一双不怕染血的手。
那远不是京城这些小打小闹可以比拟的,要死的人也绝不止这条长街上的数目。
将有千军万马为她赴死,将有无数亡魂为她效忠,将有天下黎民因她或福或祸。
她若只是一时赌气,便不如,趁早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