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和父亲每年也会被村里应招出去当河工,不过,爷爷和父亲不同,爷爷因为有一手烧菜的好手艺,爷爷是去工地做厨师的,而父亲则属于是一名真正的河工。父亲的任务就是推着家里自带的独轮车从河床里把一车车的淤泥推到河堤的高处,如此的一趟一趟往返不断,直到父亲和他的工友们把河底的淤泥全都清理干净,这个工程才算结束。
虽然河工都是义务免费的,但是因为有了一日三餐的大米饭,这么好的待遇总是让人们在冬闲的季节趋之如骛般的积极报名参加这样的义务劳动。可是,没有开工几天,爷爷就非常忧心忡忡的对生产队长说道,这些人或许真的是饿疯了,每个人一顿饭至少要吃三四碗这样白花花的大米饭,虽然这些都是集体出资购买的大米,但是长期这样下去,作为集体的生产队,那也是吃不消的。要知道,当时人们吃饭使用的都是那种敞口的大白粗瓷碗,这样的一大碗米饭至少能顶上我们现在的三四碗小碗饭,如此惊人的饭量真的让人感到可怕。
生产队长听了爷爷的反映以后,几天紧皱着眉头没有说话,到了第三四天的样子,生产队长找到爷爷并对爷爷说:我有一个表侄儿在公社食品站是负责人,我已经对他说好了。你明天早上早点过去到食品站买点肥肉回来练成猪油,中午等大米饭好的时候,每个锅里浇一大勺猪油,并且搅拌均匀,我听说,这样就能省下不少的大米钱。
爷爷按照生产队长的吩咐,托人从食品站买来大块肥肉并按照生产队长教给的方法给这些做好的大米饭浇上猪油并搅拌均匀,顿时一股猪油的香味弥漫在整个工地,人们一下工地就直奔厨房盛饭吃饭。不仅没有节省大米,人们反而比平时多吃了一碗两碗,爷爷看着着急,而生产队长则坐在那里眯着眼睛抽着旱烟,他根本就不理会今天是否多吃了几袋大米。
爷爷也是心急如焚的想着生产队长这个馊主意是否可行,不过,等到河工们再吃第二顿这样掺有猪油的大米饭时,人们的饭量足足减少了一半,后来人们的饭量始终维持在原先饭量的三分之一左右。
爷爷笑了,生产队长也笑了。动物油脂能够扛饿,而原先人们的饮食里几乎没有任何的油水,就是吃再多这样的碳水化合物仿佛也只是在肚子里走了一圈,不仅不扛饿,而且花钱更多。
爷爷说,那个年代里的人们不喜欢吃鱼,河工们挖河捉来的许多鱼都被活活的扔掉,尤其是现在很贵很贵的河鳗,人们更是嫌弃这种鱼的脏。爷爷说,越是脏的地方,越容易滋生河鳗这样的鱼,遇到这种鱼,就是拿回家喂鸭子,人们也不乐意。
其实,不是那个时候的人们不喜欢吃鱼,而是对于鱼这种高蛋白的食材来说,人们肚子里更缺少的是油脂。失去了油脂煎炒的食物,一切都寡而无味。
生活条件的好转,让现在的人们少吃油脂而转向吃蛋白含量更高的食物。可是,在那个久远的年代,人们去食品站购买猪肉,食品站的工作人员都是把精瘦肉尽量多的卖给你。只有那些有关系有后门的人,食品站的工作人员才会拿出他们事先藏好的肥肉割一块给你。
爷爷做河工的时候,每次回家都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候,爷爷会从小推车上搬下一个大麻袋,麻袋里面都是爷爷平时烧菜做饭时偷偷积攒的金黄金黄的锅巴和猪油渣,这简直就是人间美味。即使时隔许多年,爷爷也离开我们十几年,但是我每次烧菜做饭的时候,我还总会用猪肥肉熬几个不多的猪油渣解解馋,可是,我的孩子说,这是高度致癌物质,不能吃。
我说,你懂什么?没有这些猪油渣,就没有爸爸的快乐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