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显,这是殷承钰为他精心准备的一场邂逅。
燕晟微微皱眉,拱手道:“深秋将近,殿下穿的过于轻薄了,当下国事繁忙,殿下当保重自身。”
听到“国事繁忙”,想起陛下的戏耍,祁王自嘲笑道:“先生这是在嘲讽小王不自量力。”
燕晟从未听过祁王如此消沉。
在他眼中,祁王从来都是把自己武装得严严实实的,从不会露出任何一个弱点,让人耻笑,或者同情。
燕晟心中微微刺痛,但顾忌祁王的面子,他藏起心中的真实所想,淡然道:“臣不会嘲讽殿下。”
“是吗?”祁王走进一步逼问道:“如今满朝,有谁不在嘲笑本王?”
燕晟抬起头,看到祁王日夜埋头奏本熬红的双眼,心底倏地一疼。
祁王向来争强好胜,却没想到一阵空忙,心中肯定委屈,而且祁王如今已经骑虎难下,既然监国,就不可能撂挑子不做,所有委屈,只能打牙往肚子里咽。
可祁王能来寻他,能向他诉苦,燕晟心底又是一暖。
他总是这样。
一方面,他对祁王的期望如此之高,似乎要“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然而另一方面,他对祁王的期望却又如此之少,仿佛只要祁王微微低头,他就可以义无反顾地原谅他们之间所有的不快,所有的隔阂。
他中了一味名为“殷承钰”的毒,无药可解。
燕晟又进了一步,他与祁王之间的距离缩为无物,他试探地碰了碰祁王藏在衣袖中的手,祁王没有挣开,燕晟兀得收紧,将祁王冰冷的手暖在手心,言辞恳切地自白道:“臣永远不会嘲笑殿下,臣只为殿下的困境而忧心。”
祁王慎重地打量着燕晟,似乎在询问,你能为本殿下做到哪一步?
燕晟捧着祁王的手,仿佛捧着易碎的瓷器,他多么想在这完美的瓷器上印上一吻,可是他又怕吓跑了手心的这捧月光。
燕晟只得用力握住祁王的手道:“臣愿为殿下分忧。”
燕晟信誓旦旦的起誓抹去了两人在中州的种种。
祁王嘴角浮起一抹满意的笑容,脆弱的犹如镜花水月,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燕晟劝说道:“殿下,秋风起,寒意生,请殿下移步室内说话。”
祁王默许燕晟的安排,虽燕晟入护国寺的客房。
客房内燃起混着熏香的炭火,祁王渐渐转暖。
祁王随手折下一根香,问燕晟道:“先生可知陛下行军之路?”
燕晟拱手道:“臣翻阅兵部记录,陛下大概从居庸关出关,途径宣府而入大同。”
祁王点头道:“的确,陛下计划分兵驻守大同,守住大同作为后勤中转,而后以大同为基地,兵分三路将也先赶出大梁边境后,决一死战。”
祁王说话间,用香的一头在地上寥寥几步,便勾画出大梁居庸关外的地图地势,这份熟练,果然是下过功夫的。
燕晟曾巡视大同,自然对大同的地势颇为了解。
大同四通八达,以大同为根据地,守住大同与关内的粮道,保证前方战线的物资,这个计划也算是深思熟虑。
燕晟微微颔首,肯定道:“此举可行,想来这两年,陛下与殿下从未虚度,臣错怪殿下。”
可祁王摆摆手,示意这都不重要,她在大同所在的位置圈了一圈,恼怒地说道:“可是陛下如今到了大同,却听大同镇守太监说,也先早有准备,不能奇袭,汪公公就劝陛下返京,而陛下竟然……许可了!”
祁王用香猛地点了点大同,结果用力过大,香直接折断,被祁王不耐烦地丢到一边。
这场亲征筹划了整整两年,消耗无数人力物力,竟然到了大同,听说也先难打,就要退回来,这是什么道理!
殷承钰望向燕晟道:“陛下执意回京,亲征一事无疾而终,小王凭白成了一场笑话。日后小王该如何自处,请先生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