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君王要稳坐钓鱼台,对朝堂之事洞若观火,轻易不要出手,但出手撒下一把鱼饵,便能让芸芸众生为陛下之令趋之若鹜,这才是君威浩荡,这就是君王的‘仁’。”
太后殷殷的劝话,陛下早就听够了。他不想听这些虚无缥缈的道理,他更需要一些实际的对策。
陛下皱了皱眉头,带着几分不耐烦道:“母后不必劝了,浙党的家,朕抄定了,还有那群敢抢朕粮食的刁民,朕必派大军清缴。”
陛下决心已定,低头看向殷承钰指令道:“钰弟,那日你说过要引见给朕的许国许将军,朕封他为平阳将军,让他即刻赴任。”
殷承钰跪在下首,两耳轰鸣,太后娓娓道来的劝说像水逆流入耳,听得朦朦胧胧,不尽真切,陛下一声高呼才让她回过神来,起身领命。
在太后这里做足了面子,陛下装模做样地以国事繁多,向太后请辞。
太后劝不住陛下,只能眼睁睁地瞧着陛下带着仪仗从仁寿宫离开。
太后不禁叹息,陛下的翅膀是越来越硬了,她作为母亲也只能一退再退,哪怕退无可退,也无可奈何。
听到太后的叹息,殷承钰不自在地动了动跪麻的双膝,出言劝道:“母后莫忧,陛下心有沟壑,欲成大事,难免鲜血开道。此事过后,陛下必定以仁德安定民心……”
太后累了,闭目养神,殷承钰自说自话尴尬得很,只得住了嘴,垂下头。
不知过了多久,太后终于开口道:“陛下不能刻薄寡恩,那只能让万松罪大恶极了。”正说着,太后低头道:“小钰儿,你明白吗?”
殷承钰迟疑片刻,缓缓点头。
太后俯身抚了抚殷承钰肿胀的双颊,带着几分怜惜道:“委屈你了,今日出宫带一条敷面吧。”
说着,太后身边的大宫女便翻找一条青色的丝绸纱巾蒙在祁王面颊之上,只漏出一双眼睛。
殷承钰叩谢后退下。
殷承钰的随从都候在宫门外,她只能拖着疼痛的双腿从仁寿宫走到宫门口。一路上仆从跪拜,殷承钰一概不应,脚步不减,只想着这狼狈的模样快点回府上。
然而不巧的是,这一路竟然还碰上了熟人。
燕晟正求见陛下,小太监怕惹陛下不痛快,迟迟不肯通传,燕晟无奈只能候在待漏院。
然而正是神思不属的时候,燕晟瞥见院外一闪而过的倩影。
燕晟一惊,前朝怎么可能有女子经过?
他不由多看一眼,却见那人虽身形窈窕如好女,可足下生风,丝毫没有半点女子轻移莲步的仪态。再细瞧那一身朱红,分明是亲王的礼服,唯一违和的便是面上那层敷面。
这敷面本就是未婚女子出行时,为了男女大防佩戴的饰物。
可是祁王带上后,不像未出阁的姑娘那样步步生莲,反而大步流星,让那轻飘飘的敷面尾端飘飘摇摇,祁王精致的侧脸若隐若现,没有半点“大防”的意思,反倒有几分魅惑。
燕晟神情微微恍惚,隐隐约约地仿佛瞧见殷承钰微微掀起敷面,向他调皮的一笑。
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
燕晟面色微红,微微垂首,拱手行礼道:“臣见过殿下。”
然而殷承钰却仿佛没瞧见燕晟一番,侧身而过,只留下一阵熏香。
燕晟骤然回神,冲着祁王的背影,猛地唤道:“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