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瞬间,所有鱼死网破的想法被迫中止,留下来的只有因错愕导致一片空白。
殷承钰缓了缓,用平稳的声音说道:“去厨房烧点热水。”
燕晟又问道:“殿下在这里冷吗?”
燕晟的尊重有礼又给了殷承钰底气,她不客气地指使道:“废话!你不会做饭吗?还不快去烧热水!不许声张!如果让王府其他人知道,明天有你……有你好看……”
殷承钰一时间想不出能拿来威胁燕晟的东西,有些胆怯地透过发丝的缝隙瞧燕晟的反应。那一瞬间,殷承钰第一次觉得她是个女人,浓密的头发便像母后接见重臣面前悬挂的那层帘子,是男女永远无法逾越的天堑。
燕晟看破殷承钰的虚张声势,但是他没有点破,反而解释道:“臣的意思是,如果殿下冷,不如和臣一同过去,烧水的灶火旁是暖的。”
燕晟转过身,缓缓蹲下道:“殿下如若不便,臣背您。”
殷承钰看不透燕晟这个人。
她贵为祁王,燕晟却对她处处忤逆,甚至敢断她的剑;可如今她受了伤,没有威仪,燕晟却又以礼相待,不越雷池一步。
殷承钰一手环住燕晟的脖颈,将抽痛的胃部贴在燕晟暖暖的背上,她另一手揽起齐腰的头发,向后一甩,对燕晟道:“走吧。”
燕晟站起身,一手托住祁王的腰臀,可这一托,祁王恼羞成怒,环着脖颈的那只手暗中加劲要勒燕晟,却被燕晟闲下来的另一手牢牢握着,笑道:“殿下省省力气,臣可不保证您不会掉下来。”
殷承钰歇了心思,老老实实的让燕晟将她背到厨房去,靠着暖暖的灶火,眯着眼看燕晟劈柴,点火,烧水,甚至还淘米,煮了粥。
燕晟问道:“殿下在宴上吃什么了?”
殷承钰抱着胃缩在角落里,闷闷地答道:“陛下赏了一碗蟹肉粥,喝了一肚子茶水。”
燕晟叹道:“蟹肉属凉,茶水也微辛,殿下不该用……”
殷承钰忽然怒起吼道:“你管我!”
燕晟瞧着昂着头好像要咬人的殷承钰,忽然想起农夫与蛇的故事。
厨房内热气缭绕,他救回来的这条小蛇苏醒过来,就要咬人了!
一通胡思乱想,燕晟憋不住想笑,最终也只是无奈得摇摇头。
殷承钰说得对,他管不了。他管不了宫规森严,管不了陛下的赏赐是否适宜,更管不了祁王那豁出命也要嬴的胜负心。
实际上,他又能管什么?
他管不了河南灾情肆虐,他管不了大理寺冤案丛生,他更管不了他的挚友正遭受惨无人道的牢狱之灾。
他大到管不了国家大事,小到顾及不到朋友私情,他能做到什么呢?
他能做的,大概就是眼前这口锅,还有锅里那点米,它什么时候熟。
米香气随着蒸气在小小的厨房弥漫开来,殷承钰被暖暖的热气和诱人的香气包裹着,觉得仿佛回到生命伊始,全身的戒备都被热气融化了去,卸去一身烦忧,昏昏欲睡起来。
散去一身尖刺的殷承钰总能戳中燕晟心底那点蠢蠢欲动,脆弱的美人总是让人怜惜的,伴着西斜的月辉和冉冉升起的炊烟,燕晟心中竟生出几分岁月静好。
可是令他哭笑不得的是,粥好了,祁王已经睡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