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的一声,大厅安静了,忍无可忍的邬韵拎起桌上一坛酒重重砸在秦谷头上,被开瓢的秦谷双手抱头惨叫起来,鲜血直流。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店老板,他快走几步一把把邬韵拉倒自己身后大声斥责道“邬韵你疯了么!快去后面拿医物来给秦公子上药!”行完凶便呆立当场的邬韵被斥责后才回过神儿来,她立马转身向后厨逃去,只是刚跑几步就看到老板从自己身侧飞过砸向前方的一桌客人,耳边也传来秦谷朋友的叫骂声“狗东西!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厅中大乱。
主厨拎着菜刀护在邬韵与老板身前才稳住局面,话说这秦谷真是条汉子,他也不擦头上留下的血,任由血水浸湿衣衫,他搬了张椅子坐在酒家门口,目光死死盯着邬韵看,真香啊,肯定好吃,这血没白流,小娘子,今儿个吃定你了,他这般想着。酒家内早没了其他客人,见主厨动刀,秦谷等人也不敢继续造次,不过秦谷也不傻,他已经遣人去报官了,他不来强的,他要借势压着这小娘子自己就范,毕竟给自己开了瓢嘛,相逢凡事留一线,日后夫妻生活甜嘛。
进入酒家的不是衙役,而是一队士兵,每个士兵英武挺拔,还是那么威风。但她却知道,这次她得到将不会是被救,而是万劫不复。在士兵的军威下只有她自己被带走,老板与主厨望着她离去的眼神里尽是不甘、无助、悲伤。如她所料,她没被带去衙门,而是离城来到了城外军务处,是啊,怎么会去衙门呢,他堂哥不是什么御侮校尉么,远远望着进入视线的军务处,好像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她有些怕了,这命运,还真是多舛啊。身后传来秦谷与他朋友的对话声“谷哥,这小贱人怎么处置啊?”“混账!怎么说话呢!告诉你,这事儿了后你们以后见了要叫嫂子!”‘嫂子?’呵呵,这秦谷好生天真,这一刻邬韵的惧意散去,有什么可怕的,我这伞若遮不住狂风暴雨,那就任它雨打风吹去罢了!唯一死尔,银牙一咬,邬韵抬腿昂首迈进军务处。
两年前父亲姜昱的病故使姜序也成了独自一人,兴许是水土不服,来渔州没多久后母亲就病去了,父亲则刚过四十就身患重疾,没坚持多久也去了,十八岁的姜序不曾参加过科举便接替父亲成了渔州长史。两年间他与父亲一样屡献良策尽情施展着自己的才华,如今他已是张家二当家张人杰身边的首席幕僚,可谓是前途无量。今日他来城外军务处查阅资料,军务处占地不小,不过那校场就占去了大半,这处理公务的府衙其实就一进院落而已,只是在主厅后又建了个偏房堆放资料和小憩用。
军务处偏房内姜序翻阅书简的手一顿,脸上露出一丝不悦,因为前厅突然传来的喧闹声有些大,饮一口茶后放下茶盏,姜序继续查阅他的资料。耳边断断续续传来的喧哗声好像是因为纳妾产生的纠纷,他无意知其原委,只是有点好奇这种事情怎么闹到军务处来了。“本官问你,你家中尚有何人?”前厅当值武官的大嗓门让姜序眉头一挑翻书的手也停了下来,旋即一个音量不大却异常悦耳的声音传来“回大人,民女父母早亡,如今独自一人。”也是个独自一人的可怜人儿啊,和自己一样,姜序突然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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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共情,不过他还是继续查阅起资料来,本就公务繁忙,哪有精力去了解这些不相干的人与事。
面对主位的那武官,邬韵平静的讲述完事情经过后怀着仅剩的期待向他看去,只见那武官先是瞪了秦谷一眼后清了清嗓子大声道“大胆民女安敢当众行凶!虽说秦公子伤势不重,但你也太目无法纪了!这事嘛,就看秦公子追不追究了,你若能让秦公子不再追究,那在本官这里你就无事了,若是不能,你这五十军杖是没跑了。”偏房的姜序终于查阅完资料,这偏房的采光不好,屋内比较灰暗,姜序合上书揉了揉眼睛,这时前厅那大嗓门的声音再次传来,姜序苦涩一笑,心想原来是这种事啊,五十军杖?二十军杖就够要那女子的命了吧,看来秦家要添喜事了,这世道啊,这人啊,这命啊,一切从出生其实就都注定了吧,只可颓然接受,无法挣扎啊,姜序自嘲着端起茶盏准备喝口茶后就从侧门离开。前厅的邬韵侧身轻蔑的看了眼秦谷后对着主位武官倔强道“回大人!民女邬韵不愿以这一身清白换一世将就!请大人赐民女一死!”偏房内‘嘭’的一声茶盏落地碎裂,姜序浑身颤抖不止,耳边女子铿锵激昂的声音不断回响,振聋发聩!
远方的三间小屋已映入眼帘,庄荀突然停下脚步,张鸿亦停,“有些累,让我歇歇。”庄荀失落道。张鸿轻声‘嗯’了一下。就地盘腿坐在路上,庄荀低头不语,不知过了多久庄荀猛地抬起头看向张鸿低语说“会不会是凌子逍判断错了?”张鸿内心一颤不自觉后退一步,眼前他这个自打相识起就一副玩世不恭样子的兄弟此时眼中竟满是乞求之意,第一次见他这般啊,不敢与庄荀对视,也张不开嘴发声,张鸿只是默默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庄荀。展纸见字:‘荆州边境设伏,实力不输山河!’递回纸条,庄荀起身咬牙道“凌子逍,你他妈真是一条好狗啊!”
“慢着!”军务处偏房连接主厅的那扇门打开,这是她第一次见他,修长挺拔的身材,高高的鼻梁,浅眉薄唇却依旧算得上英俊,不知为何,这个突如其来的男子身上看不到一丝朝气却给人种落寞之感,她看着他一步步向自己走来,无悲无喜的他在自己面前转过身对着主位的武官说“刘大人,这人我要带走!”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大嗓门武官有些不知所措,他看看邬韵又看看姜序最后再看向秦谷后才指着秦谷道“姜大人,这是秦校尉的堂弟。”姜序左移一步直接挡在邬韵身前道“那又如何?!”如山!似岳!巍峨!她看着他的背影痴了…他转回身直接拉起她的手就向外走,面对挡在身前的士兵与秦谷众人他只吐了两个字“让开!”
他走路的步频好快,被拉着的她小跑才能跟上,他不言,她也不语,就这么走着,树上绿叶分外碧,迎面微风别样柔,俩人惊得一对儿喜鹊飞起,远远地看到了那城头。她心想着这军务处离城好近啊,这么快就回来了,却忘了自己去时足足走了一个时辰…护城河前他松开了她的手,他背身说“姑娘,就护你到这儿吧。”旋即踏上桥头,走两步不闻身后有声响便又驻了足,他没回头,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停下。她双手不断拉扯着衣角,低着头不敢抬,被他放开手的那一刻她心好乱,听到脚步声停下后她呼出一大口气让自己平复,抬起头看向他的背影时她又回到了方才那个坦然赴死的奇女子,她说“就这么松手了?”他转过身向着眼前这朵红莲伸出手柔声问说“姑娘还要我牵多久?”她把自己白皙的小手递进他的大手中回说“一生!”
姜序在小鱼洲本来是有宅子的,那是他祖父的产业,父亲病故后宅中仅剩他与老管家,甚是寂寥,于是乎他直接把宅邸卖了赠与老管家一大笔钱后自己住进了张府,一是方便与张人杰议事,二是这里热闹些。张府的大门每天中午都会迎来一个好看的厨娘,她将食盒交给门卫后便会离开,久而久之张府上下都知道这个好看的厨娘是未来的长史夫人。父亲病故两年他尚在守孝期不可婚娶,他也劝她无需每日都来送饭,张府有吃食,他说一有空暇就会去酒家寻她,她却不依,她说店老板知她与他的关系后就不让她干活了,她自由的很,就是喜欢为他做饭。她有次来送饭时在张府门口巧遇张人杰,待他引荐后张人杰一拍自己脑门笑道“这事儿怪我,早就听说你们的事了,结果总是忘,我这脑子啊。”旋即他看着邬韵一指张府说“这儿以后也是你家,随便进!可别再放下饭就走了!”
每日都进出张府使她除了郡守兼渔州将军的张人杰外还认识了张人杰的大哥,张家的掌舵人渔州牧张人俊,与弟弟张人杰的英勇不同,大哥张人俊书生做派温润如玉,还有那个总爱拿自己逗乐的老爷子,张家上代家主张烬,最幸运的是她还多了两个小弟弟,健壮的那个叫张鸿,是渔州牧张人俊的独子,也就是张家下代家主,整日懒洋洋的那个叫庄荀,父亲也是了不起的大人物,大名鼎鼎漆园书院的山长庄兴邦。特别是这个叫庄荀的孩子尤其让她喜爱,八九岁的年级眼睛就好像可以洞穿人心,什么好听他就说什么,倘若这俩是自己的亲弟弟那该多好啊,她一边这般想着一边整理完食盒后向着张府走去。踮起脚轻快的走了几步她又觉得方才自己想法好像是在攀高枝吧,嘴角上挑清丽的脸上浮现一个微笑,她心说‘是不是亲的其实也没差嘛。’
转过街角就来到张府门前,今天张府门口除了几乎每天都迎接她的俩个小家伙外还多了一个小鬼,这孩子黑黑高高的看不出年纪,她观这孩子的时候这孩子也在看她,只见这小鬼走上前来对她说道“小娘子,你这锦盒里装的什么?”不待她回话只见庄荀飞起一脚将这小鬼踹了个踉跄后指着他鼻子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斥责道“混账东西!小你妹的娘子!叫小韵姐!”张府中午的餐桌上,她知道了刚才挨打的孩子叫孟白玉,也是小鱼洲顶天大的家族中的小公子。姜序本就比这俩个孩子大不了多少,加之他学识渊博又谦让随和所以这俩小公子吃饭时总喜欢与他一桌,天天一口一个‘姜大哥、次伦哥’的叫着场面甚暖,今天这桌上又加了个坐儿,就是那孟白玉。张鸿不动筷子面色不善的看着孟白玉说“哎,又多了个蹭饭的。”一旁庄荀把筷子往桌上一放回怼道“这个‘又’让我听着这么刺耳呢!再事事儿信不信每天我把我爹也带来!”张鸿看向庄荀嘲讽道“我家饭就这么香?”庄荀回了个白眼说“谁稀罕你家这口饭了!次伦哥,咱俩今天换着吃可好?我可一直觊觎小韵姐的手艺呢。”姜序苦笑说“你俩守着新朋友快别闹了,你要吃就给你。”说完便把刚开打的食盒递给庄荀,接过食盒庄荀眯着眼趴上去一嗅后冲张鸿作享受状,张鸿回以白眼。说来也巧,今天她为他做的正是宫保鸡丁,待庄荀吃完就见这小子惨兮兮的对自己说以后张家不给他饭吃的时候自己能不能多做一份饭送去书院,她掩嘴笑起来杏眼柳眉如新月,甚是动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