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此时,脚下的球球雪忽然警觉地竖起了耳朵,有人。
秦木一把将东璜岚拉到身后,眨眼间拔出两柄挂着蛛丝的弯刀,整个人的气息紧绷着收起。
然而还不等他出手,一个呼吸之间,那还未靠近的人影便忽然没了气息。
秦木眉头皱的更深了,这林中不止一人,如果说方才人影还能被勘破,那么出手了结那人的却根本无迹可寻。
凡是刀剑暗器,越快便越有难以藏的破空之声匿,能做到如此了无声息了解人命的只能是秘术。
东璜岚从袖中摸出一份写的密密麻麻的小抄,原是为了准备夫子的考核所备,如今被蒙上了血迹,只能勉强看出上面所列举,能用于刺杀的秘术名称。
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林中再无声响。
两人大着胆子向方才人影的方向探去,却发现只剩下地上隐约的一层灰土,好一个毁尸灭迹的秘术。
东璜岚颓然地发现,即使东璜家书已经竭尽所能包罗万象,事无巨细地记录了所能收集到的秘术资料,但仍然知之甚少,依靠小抄的她根本不可能从中推断出有用的线索。
但至少目前来看,这人出手对她并无恶意。
“会是司空夜么?”不知为何,东璜岚的脑海中浮现出这个名字。
思虑万千,然而始终解不开这扑朔迷离的局。
此刻,远处的树梢上,站着一个身穿宽大袍子的白发少年,任凭衣袖被灌满了风,也岿然不动,眼神寂然,面无表情。再眨眼看去,那树上又没了人影,似乎方才的少年从未存在过。
几个时辰之前。
“阿哥,你要出门么?”瓷娃娃一般的小女娃扑到司空夜的怀里,两个霜白色的小发球高高地梳在头顶,很是玲珑可爱,正是司氏天资最高的幼女夜如歌。
“是啊。”司空夜蹲下身,平视妹妹浅蓝色的大眼睛,兄妹二人无需多言便能读懂对方的心绪。
都是一般无二的白皙肤色,清秀的眉眼,不萦于物的自若神情,好似画卷里的仙人一般,竟是一丝人间烟火也无。
”阿哥去帮岚姐姐,要小心,如歌看到会有好多坏人。“夜如歌奶声奶气地叮嘱道,司氏的孩子天生就能看到短期内未来的众多可能性,夜如歌天赋极好,阿哥出门前特地卜了一卦,就是担心阿哥,还好众多可能里都是平安相。
司空夜点点头,便起身告别妹妹,走出了屋子,周身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似乎对自己的妹妹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
虽然是出远门,他的行李却少的可怜,只有一把银色的弓以及一个小小的灰布包,上面整齐地插了十支左右的白翎箭,那布包也不知是什么材质,竟然能装如此锋利的箭矢却没有被划破。
屋门外斜靠着一位身量修长的蓝色劲装男子,他的嘴里嚼着一根果木枝,见司空夜踏着屋外的残雪走出来,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想好了?”
司空夜转过头看他,坚定地点点头,没有说话。
“是那些老家伙让你去的?去他妈的老东西,巫族的命运不该你一个人去背负。”那人啐了一口,将嘴里的果木枝准确地吐到树叶堆里,眉宇间尽是愤然之色。
“你小声些。”司空夜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这附近耳目众多,屋里还有夜如歌在。
“我听老家伙们说了,东璜岚那条线能帮巫族重聚灵气的可能性不足万分之一,还不如早些年的其他可能呢,完全是白忙活。”
“我们巫族一脉以灵气续命,而今日渐稀薄,本就要依靠族中补给,如歌又天生有缺,如果不能找到重聚天地间灵气之法,她的寿数,只有十八。”司空夜极轻地说道,仿佛不大声说出来就不会成为现实,“我们也就罢了,她不该如此短命”
蓝衣男子站直了身子,一脚将屋檐下的一块石子踢得老远,吊儿郎当地走到司空夜的身边,欺身凑近了,耳语道:“我曾借莲花台通天鉴为她卜命,或许有一种可能,虽然艰险多舛,却能保她活到三十有九。”说完,他整个人的愤然都随着尾音泄掉了,轻声柔软地再道,“她也是我妹妹。”
“司伯庸,通天鉴是你能去的地方么。”听得大哥竟然去了辰阳宗的圣地,以司空夜寂然无情的性子也忍不住皱了眉头,对自己的兄长也是直呼其名。
外人只道辰阳宗与司氏乃雍帝的左膀右臂,相交甚好,却不知其中暗潮汹涌,杀机暗藏。
“你竟然不先问问如何能让如歌活过十八岁?”司伯庸挑起好看的眉毛,得意得拍拍胸脯道,“我自然是有铁关系,不然怎么进得去那龙潭虎穴。”
“你少去招惹云郡主。如歌的事情我会想办法,艰险多舛的三十九年不够好。”司空夜当然知道司伯庸所言的铁关系就是当今雍帝的亲生妹妹高阳静云,十岁便被封了云郡主,又自幼师承辰阳宗主,莲花台通天鉴虽然是辰阳宗的圣地,对她而言自然也是行走自如的。
“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你招惹东璜岚,我招惹云郡主,都是为了如歌,又有什么不同。”司伯庸毫不在意地讪笑道。
司空夜闻言无奈地摇摇头,表示自己和司伯庸无法相提并论。他之所以会接受族里“老家伙”们的安排,不过是因为昆山那边的巫族长老传来消息,东璜岚便是巫族能否重新出世的关键。
自从上古巫族的圣物锁灵盘被毁,天地间的灵气又不知为何在巫妖大战后逐渐衰减凋零,依赖灵气维生的巫族便只能困守在昆山中。每一代也只有寥寥数人会被委以重任,得族中尊者传灵气续命,身负全族的希望出世寻求破解之道。
到了司空夜这一代,巫族在昆山已经衰减到不足一成,如此这般下去,巫族从此灭绝只是时间问题了,更何况,如歌的身体不好,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