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觉得这一切都是如此的不真实。
再看着那些夹道欢迎秦羽的“世家豪强”们,李三羊的心中只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恶心。
他喘着粗气,眼中不断的出现马财主那张无比可恶的脸庞。
又闪过了自己妻子的那张惨白无助的小脸。
该死啊!
李三羊体内的血气不受控制的浮动,奔涌。
他整个人都像是要被点燃了一般。
然而就在李三羊这个老实人准备爆发出自己所有的厌恶,爆发出自己所有的不满的时候。
一只手掌却突然在他的肩膀上重重一拍。
李三羊顿时惊醒过来。
他看着那只落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掌。
遂即扭头看去。
等到目光落在那人脸上的时候,他才忍不住惊讶出声。
“石大兄!你怎么……”
那个被称作石大兄的中年男人咧嘴一笑,道:“我也算是运气好,之前就被俘虏到了这棘阳城来,本以为你我兄弟应该是天人相隔了,没想到现在还能见上一面。”
李三羊等到那股子惊讶的劲头过去之后,他便回过味来。
“石大兄,你已经投靠了这个秦将军了?”
李三羊看着面前这位曾经很是熟悉的兄弟,看着他身上穿着的那身官军兵卒的衣服,沉声问道。
石大兄呵呵一笑,道:“为什么不能投靠秦将军?我反倒觉得自己没有做错。”
李三羊眉头紧皱,他看着面前的兄弟就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一般。
他的眼中忍不住露出一些厌恶之色,道:“你忘了你我之前投靠太平道的时候身上都有过些什么样的经历?现在就为了一口饭吃,你便投靠了这些我们的仇敌!”
石大兄道:“仇敌?此处何来我们的仇敌?”
李三羊激动的指着远处那些夹道而来的棘阳城百姓。
他说:“这些人,他们难道不是我们的仇敌?可别忘了这些地主豪强当年是怎么对待我们的!”
石大兄愕然,片刻之后,苦笑道:“原来是这事,三羊,此事却是你会错了意。”
“你以为这些人都是地主,事实上,他们只不过是跟咱们一样的,棘阳城中的老百姓罢了。”
“他们之中,可还有很多在一年前,甚至半年前还都是流民啊。”
李三羊蓦然瞪大双眼:“这怎么可能!”
如果不是说了这话的是他的兄弟,他绝对不可能相信这种事情。
石大兄摇了摇头,感慨道:“是啊,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呢?若是在这之前,我也肯定是不会相信的,可现在……”
“算了,我说的再多也没什么用,这些事情还是你自己去看才来的更好一些。”
“不用怀疑了,先跟着我来吧,只要在这棘阳城中留一段时间,你就会知道,这些人为什么会对秦将军如此爱戴了。”
李三羊看着面前这位兄长这般模样。
他心中非但没有被说服,反倒是更加怀疑起来。
“我怎么可能会变成他们那样的人?”
“你说的这些事情我根本不相信,等到日后我要是看到有什么不对的话,那可就……”
李三羊心中暗暗说道。
同样的事情还发生在这些被带回来的俘虏队伍各处。
这些俘虏并没有被放入棘阳城中。
而是就在棘阳城边上安营扎寨,直接就投入到了训练之中。
此时前来接收秦羽所带回来的这些俘虏的,正是之前关羽押送回来的那一批人。
他们在棘阳城中的这段时间已经归到了吕布的手下操练。
关羽自然也是没有闲着。
吕布分出了两千余人给关羽,让他也负责操练麾下的士卒。
经过半个多月的见闻和见识,他们这些曾经的黄巾军,也开始慢慢的知晓这棘阳城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
这棘阳县令,那位俘虏了他们的将军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对于秦羽的观感,这些黄巾军在心底是一直都不断的发生变化的。
这种变化,从这一批的俘虏被带回来,其中亲眼见证了秦羽为了他们的生命不惜与朱儁闹翻的那几十人将自己的所见所谓传开之后。
就再次发生了一个巨大的转变。
谁能想到。
秦羽这位县令竟然真的是站在他们的立场上的?
已经被那些地主豪强压迫的不见天日的百姓们。
他们骤然间听到这样的言辞。
对他们而言,那就像是漆黑一片的世界里突然出现了一抹明亮的阳光。
即便只是一句话。
便已经让很多人的心中生出触动,让他们只恨不得能为秦羽效死。
这样的事情虽然说起来像是在做梦一样。
但事实上,能在这个时代遇到秦羽这样的人,真的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即便只是一句口号呢。
要知道,这个世上,就算是仅仅只喊出这句口号的人,也实在是来的太少太少了。
此后。
李三羊在训练之余,也接触到了一些前来给他们送粮送饭的百姓。
他们偶尔也会有机会参与到棘阳城的巡视之中。
他知道的越多,就对于秦羽越发感激。
原本心中憋着的愤世嫉俗的火焰,也开始逐渐熄灭。
虽然他心里还带着对妻儿父母的思念和复仇的心。
可他现如今更加认定了,这世上并非所有的官员都是坏的。
并非所有人都没有将他们这些穷苦百姓放在眼中。
他们的县令,这位传说中的神仙,将他们直接击败的将军,陛下都认可的圣人,就是一个完全值得他们去效死的人!
与曾经自己当一个只会破坏的黄巾军相比。
李三羊现在更想要好好的守护自己眼中看到的这一切。
他更想好好的去守护这方黑暗世界之中好不容易存在的光明。
这座棘阳城!
“爹娘,小翠,狗子,我无能,无法保护好你们。”
“但我再也不想看到曾经发生在你们身上的事情再一次发生在我眼前。”
“爹娘,孩儿不孝,暂时不能追随你们而去,小翠,苦了你了,还要再等一段时间。”
“狗子,爹爹暂时还不能去陪你。”
“不过你们放心,很快,很快我就会去陪你们的。”
“我不惜命,只希望这条命能死的更有价值一些。”
“若是能为先生尽忠,为先生斩杀来犯之敌,便是死,日后九泉之下,我们相见,也不至于会抬不起头来。”
李三羊手中紧紧的攥着早就已经收起来的那根黄色的布带。
许久之后。
他将那破旧的,黄色的布带埋在了一个浅浅的黄土坑里。
用手掌推着土,将那黄土坑仔细的填平。
用力的拍了拍。
最后看了那土坑一眼,就像是彻底埋葬了自己的过往。
他走了。
又回到了军营之中。
从此之后。
棘阳城的军营里,少了一个曾经的黄巾降卒李三羊。
多出来了一个棘阳守军什长李三羊。
……
秦羽回到棘阳城之后,他就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飞鱼军上下。
飞鱼军现如今乃是他手下所掌控的最精锐,也是最为重要的部队。
他们完全掌握着秦羽现如今所能够得知的各种消息。
此前飞鱼军就被派遣前往宛城之中留下来了不少暗桩。
现如今这些暗桩都将各自的消息送了回来。
一件件汇总过来,由逢纪转交给了秦羽。
宛城中的动向只是秦羽关心的一部分。
既然张曼成在他之前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动手。
那现如今他回来了之后,动手的可能性也不会有太大。
现如今他更加关注的还是朱儁的那群人。
朝廷可是派遣了朱儁统帅部下两万兵马前来南阳郡助阵。
只是那封诏令之上的措辞却是有些奇奇怪怪。
明面上这番朱儁前来,肯定是要以秦羽为首的。
但那诏令之上,却像是被人故意含糊其辞,将这个给隐去了一般。
虽然最终的结果看起来是都没有什么改变。
可真要是算起来的话,这其中能说的门道也确实不少。
至少现在,朱儁就完全可以不管秦羽的调令。
他来到南阳郡之后,依旧能够我行我素,依旧是他朱儁这方面军团的真正话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