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整理好衣服,半夏又为她束发。长及腰的墨发,一半披散,一半以玉冠束起。多了几分慵懒随性,少了分清冷疏离。
半夏不由得打趣道:“大人若是恢复女儿身,定然是这世间数一数二,倾国倾城的美人。”
白清渠敛眸不语,时间久了,连她自己都快忘记自己是女儿身了。
半夏见她不说话,知道她是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便也止了话头,尽职尽责地替她梳洗完毕。
白清渠从府中出来时,天色已经擦黑,陈伯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了。
半夏搀着她上了马车,又同陈伯叮嘱了一番,目送马车远去。
陈伯驾着马车一路行驶,一直到丞相府前停下。
如今,便是白清渠不说,陈伯也知道需先接了君丞相,再去皇宫。
白清渠在丞相府外等了许久,不见君卿出来,也未见符泽将离二人在外等候,无奈之下,只得低声吩咐一句:“本座进去看看。”
说完,她下了马车,走上台阶,伸手扣了扣门上的铜环,却依旧无人应答。
许是先走了。
白清渠如是思量,转身回到马车上:“陈伯,走吧。”
君卿行事素来随心所欲,不打招呼便走倒也像他能做出来的事。
白清渠到达太极殿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满天繁星闪烁,天边一轮满月皎洁,如霜的月光撒在亭台楼阁上,仿佛镀了一层素银。
“国师到——”
人声鼎沸的太极殿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门口那一身素白的身影上。
白清渠如同没有感觉到众人的目光一般,一步步走到大殿中央,俯身行礼:
“臣参见陛下,娘娘,臣今日来迟,还望陛下恕罪。”
身处主位的皇后许筝苡掩唇轻笑:“国师为大周江山社稷焚膏继晷,实乃我大周功臣,陛下可不能因国师迟到便降罪国师才是。”
龙椅上的大周皇爽朗一笑:“皇后说得有理,国师快快请起,不必如此拘束。”
“谢陛下,娘娘。”白清渠立起身,在大周皇右下侧入座。
经过君卿的位置时,她特意瞥了一眼,位置空着,君卿并没有来。
白清渠蹙了蹙眉,压下心中的疑惑,静静看着下面一片觥筹交错,欢声笑语。
一旁的宫女替白清渠杯中倒上清澧,尔后便立在一旁候着。白清渠看了她一眼,低声道:“你退下吧,本座这儿无需人服侍。”
那宫女低眉顺眼地应了一声,便端着酒壶退下了。
大殿之上一派其乐融融的气氛,只是这祥和之下究竟藏了多少虚情假意,便不得而知了。
白清渠抿了几口宫女送上的香茗,其余吃食一律未动。她向来挑剔,宫宴上的菜肴虽精致,终究是不和胃口。
宫宴过半,君卿依旧未出现。
这时,比努举着酒樽站起来,对白清渠道:“国师大人,今日多有得罪,比努在此敬国师大人一杯。”说着,不待白清渠反应,将酒樽中的酒一饮而尽。
白清渠垂着头,摩挲着茶盖上镶嵌的宝石,语气和缓:“三皇子多礼,只是本座久病未愈,大夫嘱咐不得沾酒。”
一时间,比努举着酒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面上浮现出窘迫的神色。
“是比努鲁莽了,还望国师大人恕罪。”
“不知者无罪。”白清渠风轻云淡地笑了笑,在比努眼里却是彻头彻尾的羞辱。
他面色难看地坐下,独自闷头喝酒。
大周皇见状,适时出声道:“朕听闻北楚忻雅公主才貌双绝,如今既是要从我大周众多儿郎中择一位钟意夫婿,不知公主可愿意展示一二?”
忻雅公主从座位上站起来,袅袅婷婷行自大殿中央,眉眼含羞,似娇似怯地看了白清渠一眼,方才娇声道:“陛下抬举忻雅了,忻雅不过是对舞艺琴艺略懂一二,今日良辰佳景,忻雅愿献舞一曲为诸位助兴。”
众人纷纷停下杯筷,只等着欣赏忻雅公主的倾城一舞。
四国之中谁人不知北楚的忻雅公主在舞艺上造诣非凡,曾有“一舞动四方”的美誉,只可惜公主身份尊贵,少有人有幸一窥公主的舞姿。
一时,琴瑟筝鸣,笛萧合奏。
“弦鼓一声双袖举,回雪飘飖转蓬舞。”随着一声琴响,红色的轻纱四散开来,如虬龙出海,带着无尽的气势。忻雅足下一点,手腕上挑,借着力道将飘飞的红绫收了回来,一开一合间,莲步轻移,衣袂飞扬。腰间的金铃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铃音。
随着舞姿的变换,铃音不绝如缕,带着某种莫名的力量,让人不由自主想要沉迷其中。
连白清渠都有一瞬间的失神,但下一刻,她便恢复了清明,看向忻雅的目光带上了一分探究。
摄心之术?
北楚皇室,竟也有修行之人。
这四国之地,虽存在不少能人异士,但多的是普通人,几乎没人知道这世上还有修行一说。
然而,世有两面,一为尘世,一为隐世。
所谓尘世,顾名思义,乃是普通人聚集之地;而隐世,则是修行者的世界。隐世存于尘世之中,却不为俗世人知晓,其中关系盘根错节,饶是白清渠,对于隐世也难知全貌,只知隐世中人,素来高傲,各世家之间,亦争斗不休。
一舞终了,忻雅收了红绫,环顾一周,见众人皆是一副痴迷的神色,满意一笑,她抬头向白清渠看去,见她目光清明,丝毫没被铃音影响,眼中划过一丝不可置信。
怎么会这样?师父给她的摄魂铃,连高阶修士都难以抵抗铃音的蛊惑,为什么大周的国师会不受摄魂铃的影响?
见白清渠向她看来,忻雅定了定神,按下心中的疑惑,莲步轻移,款款上前几步,声若黄鹂:“陛下,忻雅献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