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桓公救下来他,并将他待会宫中,同时被带回的还有我。
宫里的辉煌是他从未见过的。他有些紧张,抱着我的手微微收紧,手心也浸出点点汗水。
“这个琴…”齐桓公微微一笑,问道:“可以给我看看吗?”
他挣扎了一会,第一次将我交到他人手中。
“真是一把好琴!”齐桓公眼睛一亮,:“宫中哪怕许多珍藏都及不上它。”
我看着齐桓公,又看了看他。
他的拳头紧紧握住,面上全是不安,整个身子已经颤抖,像一棵快要被风拦腰吹断的小树苗,倔强地立在那里。
“这把琴,你如何得来?”齐桓公看着他的模样,淡淡一笑。
他并未回答,抿着嘴,脸色发白。
齐桓公见状,将我又递给他。他稳稳当当地将我抱紧之后,才缓缓舒了一口气,半响说出了自己的身世。
这也是我第一次直到他的身世。
原来,当他还在襁褓之中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而我是他的父亲遗留给他的。五岁的时候,母亲也去世了。因为父母只留下了我,没办法,只能像父亲一样操琴卖艺,但又没有学习过,所以只能乱弹。
那可不是乱弹吗?
我想到他弹奏我的样子,不由得笑了笑。
他一张小脸,目光真挚又灵动,齐桓公问道:“可有名字?”
他摇了摇头。
“以后就叫你号钟可好?”
他眨了眨眼没有应答,齐桓公继续说:“这宫中有上好的乐师,让他们来教你弹琴。“
他看了看怀中的我,轻轻将我放在地上,学着他人的模样跪拜行礼。
3.
“从今天起,我就可以学习弹琴,我就可以真正听到你的声音了。“号钟欢欣雀跃地看着我,说道。
我心自然也是欢喜的。
“不过,我有名字了,但你好像还没有,我可以给你取一个名字吗?“号钟摸着我的琴弦,轻声问道。
名字?我想了想,或许有一个名字也不错吧?
他的眉头紧皱,整个小脸苦巴巴的,绞尽脑汁。
我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或许我们终于可以过上好日子了,或许终有一天,他能听到我说话了。
突然他的小脸一亮,“我知道了,你也叫‘号钟’好吗?号钟是你也是我,我们就是一体的,以后你就是号钟琴!”
号钟…吗?我看着他神采奕奕的双眸,好像也是一个不错的名字。
自从他给我取了名字之后,他练琴也一天比一天刻苦,但他从来不用我练习,他总是抚摸擦拭我的琴身,总是用那双跃跃欲试的双眸望向我,我知道,他一直在为听到我的声音而努力着。
号钟的练琴天赋也渐渐被发掘出来,他真的是一个很有天赋的孩子,每一个教过他的乐师都是这么觉得。
日子一天天过去,春花开了又败,秋雨来了又回。号钟已经长成了星眸俊朗的少年郎。
“号钟,你知道吗?今天老师又夸我了,我想过不了多久,我就可以真正弹奏你了。”少年越发修长的手指,一如既往的将我擦拭干净,白净的双手上,指腹尽是一层薄薄的茧。
其实我想说,只要你想,你已经可以随时弹奏我了。
直到有一天。
“号钟!”少年如风如火向我奔跑而来,微微喘着气,说道:“跟我走吧!我带你去那高墙之上!我、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他一把将我抱入怀中,像是演练过无数次那样,带着我,一步一步踏上高墙。
这是我第一次站在高处看风景,城墙上是我与他,城墙下是士兵呐喊操练。
“号钟,今天我就要让他们都听见你的声音。”他激动地说。
终于,他开始演奏我了。
我们心意相通,琴心共鸣,这是我从来没有听过的曲子,也是他第一次这个曲子,却像是银屏乍崩般倾泻而下,汹涌澎湃的感情,席卷着整个上空,飞鸟盘旋、山河寂静。
操练的牛角声宛若一艘艘船,回旋在这音海中,好似一匹匹骏马破浪奔来。
一曲罢了,飞鸟远去。我看见城墙下的齐桓公,与我们遥遥相望着。
“号钟?”我试探开口道。
号钟突然低头看着我,激动地说:“我能听见你的声音了,号钟,我…我终于听见了。”
他的眸子闪烁着泪光,我看着他,原来当年的小萝卜头,已经…长这么大了啊…
“是啊,你终于能听到了。”
4.
第二天,齐桓公出兵征讨鲁国,二十万大军整装待发。我与号钟立在高台之上,看这个场景,又看了看号钟的少年轮廓,暮然恍惚,想起还是孩童的他,他跟我说:
“总有一天,我会让整个大齐听到你的声音!”
如今,这个临风潇洒的少年,做到了。
牛角吹响,号钟弹奏起来。
一时间,是山雨欲来竹林渐晚,樵夫戴月荷锄归;
是夕阳西下金戈铁马,血染黄沙无定骨;
是月满狼啸料峭风,闺阁泪染脂粉匣;
是军旗猎猎牛角声声,军威抖擞镇山河。
将士们无一不热血沸腾,身上甲胄无一不泛着冷光。
“那一战,真是势如破竹,所向披靡,将士们宛若猛虎下山,高昂的炙热足以冲破云霄。”齐桓公回忆道。
他的鬓角泛上白霜,但回想起当时的场景还是不由自主地面红耳赤、心跳如鼓。
只不过…他的表情微微凝住,那日他的余光,瞥向正在弹琴的少年号钟,却隐约看见一位褐衣男子,眉目如画…
两人双手紧紧相握,眉目是相同的鲜衣怒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