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赞赏地点头,清了清嗓子,说道:“你这种态度是正确的,鲁迅先生也说过嘛,卑怯的人,即使有万丈的愤火,除弱草以外,又能烧掉甚么呢?对待欺负人的人,我们就是要有这种态度——他们不过是自卑的人,也是不足为惧的人。”
二人你来我往,暗暗过了几招。佟童忍不住笑了:“唉,我还以为,显摆自己读过几本书,能骗骗女孩子,让她们崇拜我;但是在你和郝老师面前,毫无卖弄可言。你们这些读过书的人,真让人泄气啊!”
李晓哈哈大笑,也没有谦虚:“哪里哪里,咱们算得上旗鼓相当,可以互相切磋嘛!”
“说到计算机,或者文学作品,我还能稍稍和你们切磋一下。但说到心理学方面,我没有任何可以卖弄的资本,还得请教李老师。”
“你太谦虚了,刚才说得已经很不错了。不过,欺负人的原因还有一种,那就是缺乏共情的能力。他们看似正常,实则精神徘徊在人群之外,他们无法感知别人的痛苦,因此,也就不觉得折磨别人是在犯错了。我感觉你舅舅好像是这一种。”
“不愧是专业的,解释得很棒。”
“要说专业,那还得属郝梦媛。”李晓爽快地说道:“在大学期间,郝梦媛是学神一样的存在,几乎每次都是年级第一,奖学金拿到手软。但即便这样,她也没能保研。”
“为什么啊?”
“谁知道呢……”李晓自嘲般地笑笑:“有些事吧,大概我们不配知道真相。”
有那样的过往,郝梦媛一定非常伤心难过,但是从外表一点都看不出来,她永远都在明朗地笑着。包括母亲去世、高考失利,每次说起来,她都是轻松地一笔带过。佟童佩服她的乐观坚强,也很心疼她——一个女孩子,何必这样辛苦地伪装自己呢?
郝梦媛虽然没有保研成功,但是她成功申请到了香港的知名高校,还得到了一笔不菲的奖学金,不仅顺利完成了学业,还有了看世界的机会。郝梦媛向来是踏实而又笃定的,尽管遭受了很多挫折,也遇到了不太好的人和事,但是她处在低潮的时候,从来都不耿耿于怀;现在过上了别人都羡慕的生活,她也从不得意洋洋。
佟童很自然地又想到了耿小庆,如果她不跟那个叫陈曦的同事斗气,非要斗个你死我活,她后面会遇到那么多波折吗?不过,每个人的成长环境都不一样,性格也不一样,不能一味地强求别人。
郝梦媛去了香港读书,继续在心理学的路上深造;而李晓跨了专业,考了新闻传播学院的研究生。毕业后她在大城市工作了一段时间,最终在大城市高昂的生活成本面前低下头来,决定回到一个不大不小的城市定居。在这个春节来临之际,她依然没有回家过年的念头。她果真不把佟童当外人,直截了当地说道:“我回一趟家,就相当于给十几口家人送一趟补给,我自己都穷得叮当响,为什么还要回去呢?等一放假,我就跟梦媛去民宿,跟她和郝叔叔一起过年。”
“难得你这么干脆利落,好多女孩子明明受到家里的压榨,还没有勇气逃离,你做了一个很好的榜样。”
“那是,本姑娘向来敢爱敢恨,要不,怎么能成为港城鼎鼎有名的社会问题记者呢?”李晓摆出了一个胜利的手势,得意地笑了笑:“如果我能成为别人的榜样,那我这辈子就没有白活。”
佟童想看李晓写过的报道,李晓便将链接发给了他。她还说,她还写过很多,那些她觉得是真正有意义的,但是在大环境下,那些内容发不出来。“写的时候,我的心灵也备受煎熬,就算写完了,也觉得很压抑。吁——还是等等吧,等哪天遇到一个勇敢的导演,我就把稿子给他,让他创作一个有深度的故事。一个不那么有教育意义,但是足够发人深省的故事——咦,快到了,就沿着前面那条岔路往山上开,开一会儿就到了。”
短短的几句话,又让佟童对这位姑娘刮目相看。下了车之后,李晓昂首阔步地走进医院。她吃得多,但身材瘦削;虽然瘦削,但走路带风,她也像一个铁血女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