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县长刚说说完,没想到他妹妹竟然就过来了,不仅打招呼,还过来审视一般的打量他,就像审视犯人一般,审得李维军手脚又没有了着落,忙低下眼皮看面前桌子上的茶杯……
总算完成了吃饭的任务,可以离开曹家了,李维军心里既轻松又疑虑,虽然不用再被人家像看孙子、罪犯一般的看待了,可是这顿饭就吃完了就完了吗?不可能,他感觉到后边还有故事,真正的故事……要知道,单位里从没有谁说曹大领导请他去家里吃过饭。单位里人,如果被县长多看一眼,都沾沾自喜,四处宣扬,唯恐天下人不知,何况是吃大餐这样的礼遇。就因为礼遇甚高,所以他不敢对外人说一个字。
不久后的周末,单位各办公室大都门窗紧闭,李维军被办公室人员通知下午到办公室,说陈英发副县长找他。领导找,虽然不是直接领导,但是也不能推诿。他早早到自己的办公室等着了。
李维军等得满心七上八下,老陈才姗姗而来。他大腹便便,径直来到李维军的办公室坐下,一改往日碰面傍若无人且笑比河清的表情,对着他和颜悦色,开门见山的直接告诉他要给他说亲。
听陈英发副县长说给他说亲,不等老陈说完,他就开口想拒绝,但是陈副县长更胜算,不让眼前这个新来的“傻帽”先开口说没深浅的废话。他这么做不是为李维军着想,而是为自己,事情成了,自己就在曹县长的圈子里更稳固一层,就道:
“你先什么都别说,听我说,听我说就行了!你知道我给你介绍的人是谁吗?是县长的妹妹啊!亲妹妹……”
陈副县长把这话仍出来,就像下棋虽然刚开始,不等完结,却早已完全胜算,他再也不用做什么了,笑了笑转身就出去了……
李维军傻了,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想什么、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悲。陈副县长告诉他这门亲事后,他一个星期都没认真上班,整天魂不守舍的样子。懵得周围同事都诧异的对着他。但是他顾不上计较那些异样的眼神了。
李维军白天黑夜的思虑着……他想应该找陈副县长或者曹县长直接拒绝,又担心窘了领导;又觉得也许应该答应他们,可是答应了又可能自己高攀不上,最后鸡飞蛋打,一无所有了……他连想了几天,这天窥见曹县长那儿没别人在,终于鼓足信心走到领导的门前,想直接找他探探虚实,可是到了门前,又踌躇犹豫再三,不知道该不该进去,更没把握进去说什么不至于得罪人。他正低头琢磨呢,身后有人拍了他肩膀一下,他一惊,回头看见陈副县长绷着黑脸,站在身后。
陈副县长见他回过头,一言不发,朝他做了个跟自己来的手势。他看看曹县长门口,静静的,就硬着头皮跟陈副县长去了他的办公室。
进了门,他发现这间办公室比县长的稍微小一点儿,布局陈设差不多。这是他第一次进县长之外的高层领的办公室,他太微不足道了,本职之外接近其他领导的事往往都轮不到他。
看见李维军杵着张望打量自己的办公室内设施,陈副县长严肃着面孔道:
“小李啊,别伸着脖子看了,以后常过来就熟悉了,坐坐!”
说着陈副县长倒了杯水给他端过来。
李维军刚坐下,又连忙站立起来接住水杯。
陈副县长换了张和气的面孔,笑道:
“坐坐!”
“陈副县长……”
“小李,听说你这几天心神不属的,有什么举棋不定,跟我说说!”
“这……”
“说吧!放心!你说了什么,任何话,到了我这里,就是终点了!”
“是您说的这亲事……”
“亲事怎么了,你哪里疑惑?只管说说,你一个人在这里,也没个亲友。有什么尽管跟我说,就当我是你的亲人。”
“我觉得……我怕高攀……高攀不上县长妹妹,就……”
“就什么?”
“他们家各方面都那么好,哪里会看得上我,就算了吧……”
“你呀,还真是嫩啊!人家请我给你说,肯定是看上了。还有啊,你去吃过饭是不是?”
“是的!”
“饭菜丰盛吗?”
“很丰盛!”
“如果你没说假话,那我就告诉你真话!我们去县长家做客,那顶多也就清茶一杯!如果人家不是早就看准你,就你,去了清茶都没有!人家是看上你,看准你,心疼你刚刚工作没什么钱买好吃,所以才做了一桌子饭菜叫你去吃。你刚才在县长办公室门口转悠,是不是就想去说‘算了’这话?”
“……”李维军看看陈副县长,点点头。
“你呀,不是我去洗手间看见你在那儿转悠,你就给自己拆台了。行了,这回明白了吧,还用我苦口婆心吗?回去吧……你不偷着乐,还在那儿自寻烦恼!”
从老陈的办公室出来,他信心倍增,又想到自己到来后所受的屈辱。感觉是自己一再忍让,让单位里人更觉得他是可被随意拿捏的软骨头。他必须抓住翻身的机会,才能反击。让他们知道忍让不是软弱,是蓄力搏击。以后所有攻击都会被驳回。
关于亲事,等到李维军神智整理清楚明白时,他首先想到的是翡翠李子,高思任手中的翡翠李子,该怎么办?他先是激出了一身冷汗,然后整天食也无味,睡也难安,精神亢奋而又干枯。他后悔早早把翡翠李子给了高思任,又怪父母干嘛那么着急忙慌的确定人选,转而又觉得只应该怪自己,这是自己把人带回家去的,无关父母……他辗转不安,先是想到每一个人如何对待才能妥当:母亲、父亲、弟弟、妹妹……李家逝去的长辈……高思任……县长……县长妹妹……周围的同事……掂量来掂量去,辗转筛选,发现接受县长的好意,最不好交代的也只有高思任。
他又想了想,比了比,觉得曹广文固然美,她的美是装扮出来的,是财物提升的;高思任的美,是天生的,上天所赐,钱会让她更美,因而觉得自己还是中意高思任做人生伴侣。这样一想,他才觉得要回翡翠李子不是不好跟高思任交代,而是最不好跟自己交代。
他一天恍恍惚惚的,自己心里叨念:要不去见见高思任,问问她怎么办?要不去找曹广文告诉她自己在学校时就交了结婚对象。不行……不行……都不行……怎么办……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