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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母种情录】(67~72)

是凡人的手段吗?

我心里明朗,看来他对吕莫槐也不是毫无保留,两方并非真心齐力。

吕莫槐却似乎没有堪破,大方摆手,不再追究:" 算了,你见识短浅,认不

出来也是情有可原。" " 多谢千总。" 吴老六再次磕头,嬉皮笑脸地起身邀功,

" 千总大人,小人这几天戏演得还不错吧?" 吕莫槐含糊点头:" 还行。" 演戏?

难不成他近日出现在赤鸢楼大声喧哗、在街道巷口驻足喘息,全都是为了引

我们入彀?那我岂不是害娘亲身处险地?

虽然我与娘亲此际毫发无损,但心中不免愧疚,自责不够小心谨慎。

吴老六偷偷打量了一下千总大人的神色,小心翼翼道:" 那小人什么时候能

回山里啊?" 吕莫槐眉头一翘,颇为意外:" 你在城里吃香的、喝辣的,还能玩

月楼的姑娘,竟然还想着回山里吃苦?" 吴老六苦笑道:" 是舒服,不过那女人

这么厉害,不知道哪天头就没了,还是回山里安全些。" " 你这小贼倒也知道苟

且偷生," 吕莫槐摇摇头,似乎不甚在意地道," 也罢,这就送你回去吧。" "

小人多谢千总大人!" 吴老六大喜过望,双手作揖,鞠了个躬——但他直起身来

时,那银甲亮盔飞速欺近,一道寒光没入了心房。

吕千总猝然发难,身着重盔而出手迅速,足见他也身负武艺。

" 咕哇——你……" 吴老呛出一口血沫子,连连后退,双手死死捂住创口处

的匕首,鼠目圆睁,一脸不可置信。

场中惊变固然出乎意料,但今日连番波折已让我处变不惊,娘亲更是面不改

色,犹如白玉雕塑,静立观察。

" 你对老子不老实,黑云寨也是,一群白眼狼!叫他们派些得力干将,却哄

一群流民来送死,阳奉阴违!否则昨日便知道那女人的底细,今晚又怎么会不打

自招!" 吕莫槐面目狰狞,欺进两步。

" 唔呕……" 吴老六吐出几口鲜血,握住匕首短柄的双手已是染得殷红,但

仍然神智未失,吐出一句狠话," 黑云寨的兄弟……不会放过你们的!" 吕莫槐

脸上泛起奇怪的笑容,冷冷道:" 放心,你的兄弟很快就会下来陪你了!" 而后

身形一闪,侧身扶住吴老六的肩膀,后者双目圆睁地盯着他,不可置信地道:"

你们要……黑吃黑?!" " 怎么能叫黑吃黑呢?这是为民除害!" 吕莫槐笑容满

面,攀上吴老六颤抖的双手,而后将他手指一根根地掰开。

吴老六看着近在咫尺的银甲将领,仿佛在注视恐怖的怪物,猥琐扭曲的脸庞

涌起恐惧及后悔的神色,面如金纸,染血的嘴唇颤抖着说道:" 二当家……说得

对,你们不是好人……二当家……" 剪径蟊贼再次咯血,失血过多的他浑身已无

力气,头脑歪斜,两只眼睛无神地转动,已是意识模糊。

吴老六全靠吕莫槐提着肩头才勉强直立,颤抖着紧攥匕首的十指却被支撑着

身体的人慢慢掰开,仿佛在为他生命最后时刻的计数,猩红粗手最终犹如残枝般

垂落在两侧。

吕莫槐皱了皱眉头,右手退缩了一下,还是握住血腻腻的匕首短柄,仿佛哄

小孩儿入眠一般,诡异阴冷地温柔道:" 别怕,他们很快就会来陪你了……" 话

音未来,他便狠狠发力一抽,随着寒光一闪,鲜血如同趵突的泉水一般喷涌而出,

向天直冲!

随着吕莫槐撤去左手,吴老六颓然倒地,仰面朝天、蜷曲痉挛,口里涌出鲜

血,心房创口激跃劲射几股血泉后逐渐无力,双目神光涣散,口齿不清地念叨着

" 二当家……说得对……" ,越来越轻、越来越轻,最后归于平静。

在一片血泊中,吴老六死不瞑目,满身鲜血。

杀害了一条人命的吕莫槐毫无忏悔之意,反而看着右手和短匕上的粘稠鲜血

皱眉发愁,似乎在痛惜一件宝物被玷污。

袖手旁观的白捕头神色如常,若无其事地从怀里掏出一块白帕,递了过去。

" 多谢白兄。" 吕莫槐接过物什,仔细地擦拭着手上和臂甲的血迹。

白捕头淡淡说了句不客气,随后问道:" 接下来该怎么处置?" 吕莫槐忙活

着处理身上的血迹,头也不抬,不假思索道:" 谢冰魄母子二人杀害良民吴老六,

畏罪潜逃,抄发官文、通缉令传于青州各郡,悬赏捉拿。" 白捕头迟疑道:" 谢

冰魄与皇帝认识,万一她亲自面圣……" " 呵呵,咱们的这位皇帝,疏于朝政已

达十年,料她谢冰魄也不能轻易得见。" 吕莫槐将血迹斑斑的白帕扔在地上,如

闻笑谈," 再者往返京畿紫垣,哪怕快马加鞭,也需一个月,等她请来皇命圣旨,

少主君已将黑云寨屠灭干净,届时死无对证,复有何愁?" " 哈哈,千总说得是,

在下多虑了。" 白捕头尴尬一笑,似乎也觉得自己杞人忧天了。

" 正是如此,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先行一步,明日再来给他收尸。" 吕莫槐

将匕首插回腰间短鞘,与白捕头勾肩搭背,出门而去。?

第七十一章计将安出

残月初升,微芒涂在了赵氏别苑的空旷庭院里。

" 霄儿,此地已靖。" 娘亲淡然一笑,莲步款款,足履庭院,犹如旷世仙子

沐浴着月霭在尘世间行走。

跟在后边的我不禁有些痴了,却又瞥见惨死苑中的吴老六,心情微有些异样。

这个投身黑云寨的喽啰,猥琐淫荡,作奸犯科,助纣为虐,死性不改,落得

个一刀穿心、露天陈尸的凄惨下场。

他固然是死有余辜,但我觉得便宜他了,只因他乃是受了吕莫槐的偷袭致死,

而非严审明察、认罪伏法,闹市街口、快刀斩首;而想到杀人者吕莫槐,却又为

这蟊贼感到一丝不值,二者皆非良善,但我更厌恶道貌岸然的总兵。

只是烦心事随之而来——吕莫槐与白捕头临走前商定," 还" 他一个清白之

身,并以此案栽赃嫁祸我们母子二人。

此计虽是血口喷人,却颇令人头疼,一者死无对证,二者我们没有如山物证,

三者乃是他们代表了官府与军伍。

尤其是最后一点,最为棘手,一旦官府广发通告悬赏,那么在黎民百姓眼中

我们便与洪水猛兽无异,虽有百口而难自辩,落入水天教那般的难堪处境。

俗话说" 官字两张口,横竖都有理" ,民不与官斗,正是难在此处。

我不禁犯难,皱眉问道:" 娘亲,吕莫槐欲以吴老六的性命陷害于我们,如

何是好?" " 此事已成定局,无法扭转。" 娘亲从吴老六的尸体收回冷淡的目光,

轻轻摇头。

" 啊?这……" 连娘亲都束手无策,我更是有些慌神,不禁脱口而出," 要

不我们回葳蕤谷吧?牛婶肯定会帮我们的!" " 倒也不必如此。" 听闻此言,娘

亲展颜一笑," 此路不通,自有他路。" " 啊?" 娘亲打机锋似地语焉不详,我

正摸不着头脑,却听仙音腾上夜空:" 杨玄感,不必藏身了。" 我心中疑惑更深,

杨玄感又是何方神圣?

只见娘亲注视着西厢靠近苑门一侧的耳房,木门缓缓打开,走出一名甲士,

与吕莫槐手下士卒别无二致。

我心下一惊,此地还有吕莫槐的暗哨?

正要拔剑,忽然听见来人发出中气十足的熟悉声音:" 柳公子稍安勿躁,是

老夫。" 我霎时明了,此乃驾车送我们至百岁城的杨姓老擒风卫,原来他本名唤

做杨玄感。

只见他在肩腰膝背各自摸索一会儿,身上铁甲便应声而落,哐啷几声,露出

了他一身玄色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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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玄感缓步走近,在吴老六尸体旁抱拳道:" 想不到一别十八年,谢仙子仍

旧记得区区在下。" 娘亲淡淡说道:" 你也练武,知我不以面目识人。" " 以气

机识人么?" 杨玄感目露羡慕与惆怅," 可惜今生老夫是不能踏足此等境界了。

" 娘亲不留情面,几近于训斥:" 你似乎比当年还要多愁善感,有此余裕,

不如好好想想如何回去交差。" 杨玄感捋捋短须,尴尬笑道:" 呵呵,仙子教训

的是,老夫失态了。" " 所谓魔教之事,想必你已一清二楚了。" 半百老者点头

叹道:" 没想到竟是虞家少主杀良冒功、欺君罔上,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

我听你此言,此事似乎很棘手?" 娘亲秀眉微皱,敏锐察觉到他的言外之意。

" 不是很棘手,是相当棘手。" 杨玄感摇摇头又点点头," 仇道玉权倾朝野,

虞家家主位居六部尚书,二者又是姻亲,可谓是一手遮天哪。" " 如此失民心、

激民怨、犯众怒之事,太宁炿也能置之不理?" 娘亲仙容如常,眉宇间却露出一

丝失望之色。

" 仙子不可直呼天子名讳……罢了,仙子自便。" 杨玄感本想制止娘亲大不

敬的行为,但话未毕就已作罢,似乎是摄于娘亲武功,改口道:" 实不相瞒,陛

下不理朝政、大权旁落已有十余年,都是由仇道玉把持,莫说杀良冒功,便是事

关国体安危的魔教,陛下也未曾理会过。" " 何出此言?" " 就说此回调查水天

教一事,老夫斗胆请仙子重出江湖,也不过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罢了,其实不合规

程——此事本该由擒风卫奉谕令,通知青州各级要员,秘密召集武林人士,统一

行动,可偏偏只有老夫与寥寥几个亲信在奔波劳累,仙子可知为何?" 娘亲并不

回答,只投去一个冷冽的目光。

杨玄感如遭雷击,讪讪地自问自答:" 老夫就不卖关子了——德化十年,陛

下欲废太子,改立庶子十皇子为储君,仇道玉上疏谏言:' 立嫡立长,政通人和,

百姓倾心,国祚万年' ,携满朝文武于太和门外长跪不起,接连三个日夜,不少

文臣武将或死或伤,逼得陛下收回成命。自此,陛下一蹶不振,渐渐疏于朝政,

不理政事,连朝会都越来越少。

" 不光朝政由仇道玉把持,连听命于皇帝、受辖于天子、专司九州逆祸的擒

风卫也几乎落入仇道玉手中,擒风卫三位承天御祸使,其余两位已投靠了那位宰

相。若非早年老夫曾跟随陛下出生入死,立下汗马功劳,恐也早被撤职换人了;

饶是如此,陛下也愈发不念旧情了,今次他明知是二位御祸使排挤老夫,仍

是一言未发,听从了他们的提议。" 杨玄感也算掏心掏肺,非议天子,传出去可

是杀头大祸,但听过叶家姑娘的控诉,比起她所痛斥当今皇帝的昏庸享乐,此番

话仍有避重就轻之嫌、维护君主之意。

而一想起叶家的悲惨遭遇,我的心情不由更加沉重。

" 竟然真的昏庸至斯么?" 娘亲语中的失望之色已然毫不掩饰," 既是这般,

你要如何为民请命?" " 请仙子将搜集到的罪证述辞交与老夫,方才听吴老六之

言,黑云寨二当家似乎颇有见识,老夫明日便赶往黑云寨,争取带他进京面圣,

直陈原委,再不济也要从他处得到铁证。" 杨玄感信誓旦旦,慷慨激昂," 拼却

老夫这条命不要,也不能让仙子蒙上杀人的罪名——不过在此之前,还请仙子与

公子暂避风头。" " 污名栽罪,非我所担心,我只担心真相不能大白于天下,元

凶不能绳之以法。" 娘亲的铮铮之言铿锵有力。

" 唉,老夫也不自欺欺人了,恕我直言,真相可能会大白于天下,元凶却未

必会被绳之以法。" 杨玄感面露难色," 那虞龙野是仇道玉的娘舅之子,深受他

正室夫人虞薇的喜爱,又是虞氏未来家主,要将他下狱问罪,恐怕难于登天啊!

" " 既如此,劳烦杨兄帮我传几句话给太宁炿。" " 仙子请讲。" " 太宁炿,

你忘了太祖姓氏如何而来吗?你已负了我夫妇二人一回,更负了天下苍生一回!

若再对此事袖手旁观,将来我取你项上人头之时,盼你不要后悔!" 娘亲语气生

冷,眉目生寒,仿佛真的在当面教训当朝天子,而后伸出三根玉指," 不许转述,

不许粉饰,不许遗漏。" " 诶哟,仙子这番话,老夫一张嘴就会人头落地……"

杨玄感闻之叫苦不迭,但见到娘亲坚毅执着的神情,终于叹息道:" 也罢,反正

老夫也没有几年好活了,便舍命陪君子,啊不,舍命陪仙子好了。" " 多谢杨兄。

" 娘亲袍袖一舞,素手拱揖,郑重感谢。

" 仙子勿谢。唉,见惯了不平事,老夫的一腔热血都快比北玄道幽州还寒冷

彻骨了,当初未敢相认也是存了明哲保身的心思——如非仙子初心不改,老夫也

打算当个缩头乌龟,这回就当老夫赎罪了吧。" 杨玄感沉重叹息,而后道别:"

仙子保重,老夫告辞了。" " 杨兄再见。" 见他已要离去,我犹豫了一瞬,最终

还是出声叫住:" 杨老先生请留步。" 娘亲微微侧目,杨玄感则是站定驻足,回

首问道:" 柳公子有何要事?" 终究是有求于人,我抱拳道:" 谈不上要事,只

是有一桩旧情,望杨老先生转呈天子。" " 柳公子请说。" 于是我将叶家与寇隐

的恩怨内情简要陈述一遍,杨玄感听了叹息道:" 此事转呈陛下倒是无妨,但老

夫仍是那句话,柳公子不要抱太大的希望,毕竟……" 毕竟祥瑞是他太宁炿的敛

财手段么?

" 尽人事,听天命。" 我摇摇头,拱手感谢," 无论成与不成,我都先谢过

杨老先生。" " 公子不必客气。" 杨玄感不甚在意地摆摆手,拾起地上铁甲,转

身融入了门外的夜色。?

第七十二章东出扬州

杨玄感就此离开,娘亲却是静立原地,未有动作。

" 娘亲,我们还不回去吗?还是说在等人?" 我有些奇怪,诚如杨玄感所言,

在他说动皇帝之前,我们尚需暂避风头,此事宜早不宜迟。

蓦然,庭院中冒出一缕" 青烟" ,在残月下化为人影,青衫玄冠,帛巾覆面。

" 好徒孙,你说对了,你娘所候之人,正是本座。" 羽玄魔君!

娘亲神色如常,傲立中庭,淡淡道:" 魔君为何来此?" " 仙子以先天之息

强御极速,乾坤胎动,本座就在左近,岂能不知?" 魔君呵呵一笑," 再说了,

若非仙子刻意等待,本座也不会现身。" 如此说来,他是在娘亲以神速避过弩箭

攒射时有所察觉的,也不知他几时赶来此地,发生之事得见几分。

不过更令我在意的是" 先天之息" 、" 乾坤胎动" 之词,莫非娘亲与羽玄魔

君这等高手,一举一动都会引发天地异象?

回想上次二人交手,娘亲与羽玄魔君二人均是神仙手段,异兆纷呈,这个猜

测并非无稽之谈。

我从未低估过绝世高手的能为,但仍然料不到牵涉到天地、乾坤与阴阳这等

难以言明的玄妙事物,莫非修炼成仙、白日飞升也并非镜花水月?

想到此处,心中不由一紧。

虽然在我心目中娘亲比天仙神女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倘若她真的飞升上界、

位列仙班,我岂非要孤独终老?

盖因我资质平平,恐难有修到举霞飞升之日——我心中涌起的情绪与杨玄感

无法踏足武道极境的遗憾羡慕不同,而是与娘亲天人永隔、终生难会的恐惧。

思虑至此,我不由惴惴不安地问道:" 阁下也有通天彻地之能,莫非有朝一

日将会羽化飞升?" 我害怕从娘亲口中得到令人不安的答案,因此选择旁敲侧击。

" 呃," 羽玄魔君一时愣住,而后抚面笑道," 徒孙有此孝心,师祖大感安

慰。然则成仙追求的是超越天地,而吾等勾动乾坤反受其桎梏。此二者南辕北辙,

又岂能登仙?况且所谓神仙鬼怪,皆是虚妄,不足道哉。" 我安然点头,却听见

娘亲安慰道:" 霄儿宽心。" 侧头望到仙容上若有若无的笑意,我便知眷恋惧孤

之情已被娘亲堪破,我不禁微感害羞,后退几步,低头不言。

娘亲收去笑容,淡淡问道:" 魔君几时来的此地?" " 本座行将就木,比不

得仙子,自感应到天地胎动就拄杖出门,这条老腿都快走断了,也只恰恰才到。

" 羽玄魔君略带浮夸地自嘲,但连我都听出不过戏言耳,以他神鬼莫测的身

法,去往城外真虚观也只需片刻。

娘亲无动于衷,轻轻点头:" 如此说来,此间之事,阁下已知不少?" " 呵

呵,瞒不过仙子,本座已推知六成,尚余四成仍需仙子解惑。" 羽玄魔君并未继

续装模作样,大方承认。

" 霄儿,你将事情原委与魔君复述一遍。" " 是。" 我闻言抬头应道,而后

对羽玄魔君微微施礼,将虞龙野等人杀良冒功之事娓娓道来。

听我将案情重新推演一遍之后,眼前的青衫人怅然叹息,沉默不语,良久才

又怒又恨道:" 申子厉,你教得好一个真传弟子啊!为了一己私欲,杀良冒功,

罪该万死!" " 申子厉是谁?阁下似乎知道一些内情?" 我敏锐地察觉到他这番

话中蕴含深意,便即发问。

羽玄魔君收起怒意,但语气中仍有杀气:" 徒孙有所不知,申子厉乃光纯四

年进士,历任兵部侍郎,德化十三年致仕,受邀入太学为博士,治学《孙子兵法》。

十五年虞龙野入太学受业,申子厉以之为兵法奇才,亲授心得。" " 那一己

私欲又从何说起呢?" 娘亲曾以此词责骂于我,但我并非对此耿耿于怀才出言相

问,而是在得知了他的朝堂背景后而产生的一丝不解:虞龙野既有权倾朝野的姑

父仇道玉,又有吏部尚书的父亲,现下更知他授业恩师名满天下,历任兵部侍郎,

现执太学博士,位列当世大儒,即使毫无军功建树,升任朝中大将也只是时间问

题,何须以身犯法、杀良冒功?

羽玄魔君冷哼不屑道:" 申子厉那孽徒自幼聪明绝顶,但性格异于常人,我

行我素,偏执顽固。他曾放出豪言' 若我生于春秋战国,孙子必成手下败将' ,

可知其如何狂妄自大……" " 可这和' 一己私欲' 有何相干呢?" 我忍不住开口

打断,羽玄魔君说话虽不是温吞吞的,但铺叙过长,总有种隔靴搔痒之感。

青衫老人呵呵一笑:" 徒孙莫急,本座正要说到点睛之处——本朝治下战事

不多,若想建功立业、领兵统帅,唯有外击异族之侵略与内平悍匪之祸患。

" 虞龙野学成之后,曾自作主张要前往北玄道建州参军入伍,但他身为虞氏

未来家主,父姑岂可坐视其自蹈险地,二人俱皆坚持不许。

" 因此他只能来到恶匪作乱、山贼横行的青州,军籍迁至东离卫,而他兵行

险着想必是为了早日升任苍榆郡都尉——按本朝例律,每任都尉走马上任、接持

虎符之前,都需调往建州戍边卫土至少一年,届时他就能开疆拓土、建功立业,

以践' 豪言壮语' 了。" 为了证明自己较传说中的兵圣更胜一筹,不惜杀良冒功、

谋求高衔,以期在边疆战场立得盖世武功,如此令人费解的思维方式,让我一时

不知如何谴责。

转念一想,兵圣虽然在乱世中杀出了尸山血海,但他也未曾以兵锋指向本国

百姓啊。

尔等高官子弟,就这般视人命如蝼蚁草芥、沙土尘埃吗?!

我压下胸中怒焰,退后一步,不再多问——虽然明知他谈起申子厉语气非同

寻常,但此事极有可能关系到他身份,未必便肯如实相告。

羽玄魔君朝我点头,而后对娘亲道:" 虞龙野杀良冒功之事,多亏仙子明察

秋毫,否则本教名声受污还在其次——反正再背一桩血案也是债多不压身——可

怜的是上千黎民百姓惨遭那孽畜屠杀之血案不得沉冤昭雪,于九泉之下亦不能安

宁。本座……老夫代他们多谢仙子大恩大德。" 青衫老者解下玄冠抱在腰间,露

出花白的头发,而后深深鞠躬,腰背直垂。

" 魔君不以真面目示人,有何诚意?" 娘亲淡然处之,受了大礼之后又出言

挤兑。

魔君正了正重新戴上的玄冠,笑呵呵道:" 承蒙仙子如此挂记,有朝一日,

本座必会让仙子得偿所愿。" " 那好,魔君保重身体,还望百年之后、临死之前

能让我一睹真容。" 娘亲此话说得极认真,内容却又极讽刺,分明是在暗指他至

死也不会露出庐山真面目。

如此牙尖嘴利的娘亲我从未见过,不由得噗嗤一声,赶忙捂住嘴。

羽玄魔君尴尬一笑,转移话题:" 咳咳,现下仙子被诬陷身犯命案,不知将

往何处暂避?" " 回百岁城,随意找个村落便是。" " 呵呵,如此虽好,但路途

遥远,难保不失。" 羽玄魔君轻轻摇头,提议道," 本座倒有个去处,仙子可愿

一听?" " 不愿。" 青衫老人装作没有听到:" 咳咳,如此本座便说了,不如前

往扬州博雅郡安澜县司露村,就在两州界关左近,向东出发,两日车程便可到达。

" 娘亲不为所动。

" 两地虽然只隔了靖岚山脉,但是分属两州,若要互通政令,手续极为繁琐,

至少需要两月,在此之前,仙子与徒孙不虞官府军旅之追索。" 娘亲冷眼旁观。

羽玄魔君眼睛一转,又继续说道:" 此地相距不远,便于往返,若有央府紫

垣的消息,本座可差人迅速送达——如果太宁炿真要大办此案,为息民怨,将会

于楚阳县城问罪斩首,届时二位若有兴致观摩,不致因为车程错过。" 一听此言,

我再也无法淡定了,弱弱地喊了句:" 娘亲……" 我与惨遭屠戮的村民素不相识,

但如能以我之目,代其看到罪魁祸首被绳之以法,也能了却一桩心事。

" 唉。" 娘亲叹息一声,无可奈何地答应了魔君的提议," 就依魔君所言。

" 魔君开怀大笑:" 好,那就请仙子明日出东城门,将有一位熟人在那里等

候,见了便知,本座就此别过。" " 万里哀嚎万里山,金甲染血御刀残。仙心慧

目炬长夜,千载道义复照还。" 吟诵之声未绝于耳,那袭青衫已然消融于残月之

下。

" 娘亲……" 我低着头,底气不足,自知犯了错误。

羽玄魔君不厌其烦地引导提议,必有所图,但我还是出言干涉了娘亲的选择

——虽然我也很意外娘亲就此而妥协,但已是不争的事实。

" 霄儿是为了代无辜者见证首恶伏诛,此乃善行善举,不必自责。" 娘亲宠

溺一笑," 无论羽玄魔君有何阴谋诡计,娘都会护你周全。" " 嗯!" 面对娘亲

无限的宽容与包容,为了爱子勇于无惧暗箭冷枪,我不由得痴了,重重点头。

这一刻,她不是什么仙子、佛子,她只是深爱着我的母亲。

[ 本章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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