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叫魏华扬的学生经常来探望爷爷，和她也熟络了起来，直到后来爷爷退休，她和爷爷一起回了老家才少了联系。在她的记忆中他一直是个阳光开朗的男子，但半年前在爷爷葬礼上再见他时，他却好似变了一个人，神色和气质都有些阴郁，那种阴郁不只是因为爷爷去世。她很想知道他的身上发生了什么，所以当魏华扬提出让自己跟他一起回去的时候，她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当她从李嫂口中得知华扬的事时，她心疼又心碎。她对阁楼上的女子既好奇又害怕，她很想亲眼见见那个叫万启蝶的女人，却又不敢靠近，因为那是魏华扬的伤疤同时也是自己心中的刺，她不能免俗地嫉妒着她。

杨予兰心里忍不住叹气：终究还是不能忽视她的存在。

站在阁楼门口的魏华扬内心竟有些许忐忑，对于即将发生的一切他也会好奇，或者说他会期待点什么。

听到开门的声音，万启蝶从浅睡中惊醒，她飞快起身。

“吴妈!”她欣喜若狂，因为她刚刚在梦里梦见吴妈来看她了。

待她看清来者何人时，心情跌入谷底，那个人那个摧毁一切的人，她的爱，她的喜，她的梦，她的尊严······

“滚，给我滚！”她的声音撕心裂肺。

见来人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她的情绪开始崩溃，她开始尖叫，她的手用力抓扯着自己的头发，身体缩成一团。

“这种报复我的方式很不聪明，你只是在折磨你自己。”

听到这声音的万启蝶停止了尖叫，她抬头看着魏华扬，没有咬牙切齿，只有满脸的讽刺。

“报复你？可我才是那个最十恶不赦的人，别人都该来报复我，我如何能去报复别人，更何况是魏先生你。”

魏华扬仿若没听到一样，端着那碗还冒着热气的汤走向了她

“把汤喝了再与我争个输赢，你看你，冻得舌头都捋不直了。”

“魏华扬，你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为什么不把我交出去，你那么恨我，我那么罪不可恕，让我死也算是为民除害不是吗？”

看着被打翻在地的碗，魏华扬并无过多情绪，只是蹲下身去将那碎片一一拾起。

“不愿意喝汤，把饭吃了，你瘦了很多，太憔悴，不好看。”

“哈哈哈哈哈······，魏先生，好看？你不是说，像我这样的人，就算披着再华丽的外壳，也同样丑陋不堪，不是吗？”

万启蝶的心早已破碎，这些曾经深深伤害她的话语如今也变得没那么痛了，看见对方迟迟没有回应，她继续说道。

“承认吧，你爱我，你看你，为了不让我死，付出了这么多，明明我在别人眼里死不足惜。”

说着她便目光灼灼地望着他，伸手抚上他的脸。

“看，你的眼睛出卖了你。”

魏华扬拨开她的手：“万小姐，你还是那么自负。救你的不是我，是科学民主的新社会，株连九族祸及家人之事已经成为历史。”

万启蝶收回手，收回灼灼的目光，她埋下头再次蜷缩成一团，沉默良久后终于开口。

“让我走吧，我想离开，这些日子我想了好久，我不要你相信我了，我也不想继续你眼中那幼稚的报复。你们能拿走的都拿走了，现在的万启蝶不过是一副壳子，如果你没办法为民除害，就让我离开吧。”

魏华扬正在收拾碎片的手停了下来，为了不让万启蝶像一年前一样用碎片划破手腕，他仔细地收拾着碎了一地的残片，一年未见，她好像变了很多，不再求自己信她，不再求他让她留下。是啊，若不是她自己愿意，他也留不住她。如今她主动提出要离去，魏华扬此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万小姐，恨我吗？”

“我不恨任何人，我母亲只教了我如何爱人，可惜我天赋太差，一直都没有学会。”

“那，现在你心里爱着哪些人？”

“为了不恨，已经清空了，以后我想学会先爱我自己。”

说着这句话的万启蝶内心不再有涟漪，只是回忆在脑中不可能删除干净，很多往事很多只属于万启蝶的秘密在脑海中一幕幕展开，她再次抬手抚上了他的脸。

“你会答应我的，对吗？”

魏华扬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怀着哪种心情点头答应的，只知道下午的时候她就离开了，他站在窗前，看着她穿着一身红衣，清瘦的背影已撑不起曾经量身定做的衣装，但她的脚下却十分轻快，中午的饭菜应该有好好吃完吧。他的心里谈不了是喜悦还是悲伤，只是后悔自己没让李嫂给她备一件厚一点的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