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顾公子,我让我的人退后三里地,你好自为之。”乞伏沐虽然换了个人挟持他,但他一直是看着身旁的顾颂:“你这样的人,你不该出现在烽燧这样的苍凉之地,你回到你该去的地方吧!”
“你的人真的退了吗?”顾颂就着火光,脚步行之边沿,看到满天星辰的远处黑影已如指尖大的黑点,而那些黑点越来越远越来越小到看不见了。
乞伏沐笑的凄怆:“君子一言,定不辜负知己。”
他居然当他是知己?顾颂很感到意外,乞伏沐这男子他真的不是很了解呢。
他看着烽燧头目把乞伏沐用绳子放下烽燧,底下他的战马眼睛极度不舒适,那马也还是很乖顺的行过来,乞伏沐上了马等马一转身时他仰头看着顾颂:“你不会后悔认识我的,咱们京城再见!”他的人马也需要修整片刻的。
“再见!”顾颂仅仅回应了两个字,他怅然若失,这滋味让他开始想念师兄的温暖。
他没有行步到边沿,听着烽燧头目褒奖他:“原来如此,你果然是富贵士族人家的贵公子!今夜军功你最该获得,来吧,歇息会儿,援兵等从外城一过来人,我们又要准备迎战了。”
后半夜时辰已到卯时三刻,顾颂被派发了一块羊毛毯子,裹着身子依靠烽燧厚实的墙进入点赞的一刻钟休整。
“师弟,我已再度入仕,今夜过后我就找人举荐你到太乐署,让王上赐你在乐署为典舞知事。”这是那夜他和师兄在宫宴后场的帷幕中,师兄对他说的话。
他记得他也应声:“好呀!那我就能和师兄每日共驾车,一同去乐署了!”
他想得很美好,而他的师兄也那样期待和准备的,暗中又有冷月淑的赏识和推举,那个夜晚的对奏也很卖力。
看着台下大王乞伏力的赞赏与自豪,那神色中的自豪就是倡导了汉化的文明也能够达到大汉的鼎盛,这是邻国没有几个能比得上的作为,偏安一隅的凉国不算。
他那夜正在兴致高亢中,忽然听到铃儿不见了消息,五雷轰顶的低气压顿时袭击到他头顶,他激动之下跟着白泓打了白二。
他现在想起来就后悔了,人家白二也就是刚到白家时候有些对他有偏见,那种嫌贫爱富的本能还不至于让他恼恨成仇。
可是铃儿是真的如同他的亲人,从小在弘月楼,那里往来的都是爹的徒弟还都是成熟女子,铃儿很小时候是他在照看她。
等到她十岁多了才成了他的跟班,亲密的手足情谊不一定是有血缘的,他是这么想的,铃儿也是这么想的。
现在想来,他为何要拒绝燕儿那个婢女啊?就当作是虚与委蛇般对付对付,让燕儿揩油不就没有如今她的含恨拐带铃儿吗?
但也不行啊,接受她的调戏就等于担负了不好听的名声,等于那些婢女都能对他动手动脚了,他在白家屋檐下难道还忍受的少吗?
哥舒夜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还有一点,那哥舒夜怎么就能看得懂线形乐谱呢?而且这“二姨子”竟然能熟悉他带来的《汉书》,他和爹都在寻找的后半部分内容这人也能说出来一二。
至于石家父子,那嫣然也就是依赖白泓师兄的,并非真的讨厌他到入骨。
他想到这里就很累了,干脆想想爹吧,想爹就能把所有事儿想得轻松又明白。
他爹顾弘明能迅速进入他的意念中,风雅翩然,清淡和蔼的神情,爹对他说:“我的颂儿,铃儿究竟是怎么了?你们分开了,还是她怄气出走了呢……”
“爹!铃儿是我不小心弄丢的,真的是我不小心的。”顾颂凄哀的哭腔在梦中应声顾弘明。
顾弘明青衣白袍长发垂腰,玉箫执手款款走来:“她,我们就说过的,她不算奴婢,那么小的人儿是牙行馈赠给我们的呢。”
是的,他何偿不知道,妹妹就是铃儿,只是很多时候他不善于说话而没法给别人解释这点。
但这事儿一旦说是牙行,那就是被认定了铃儿是奴婢。
半个时辰后,烽燧内外噪杂十分,喊杀声再起,他踢开毯子提刀起身。听说这次是王叔乞伏功亲自带着儿子来问罪了,问被卸除铠甲之罪过。
烽燧通道被打开,里面涌进来五百援兵,为首的将军来到顾颂面前:“你就是一刻钟前挟持了乞伏沐的人?”
“是的,正是鄙人所为。”顾颂眉眼清俊,眉心皱起浮现忧愁。
“你为何不杀了他领取赏金呢?”那将军络腮胡子三角眼下斜,乞伏氏家族男子在广武城的赏金是十万两通银,他血红三角眼审视顾颂:“你放走了他,那就是我军的损失,来!将此人绑了。”
顾颂瞪大眼睛看向这烽燧的头目,他那个夜晚藏在运盐的车里到了广武城,一下车就遇上这烽燧头目先来领取盐巴。他偷偷向他示意勿声张,他出来盐车跟随他到了这五里地外的烽燧,这里缺粮也缺少兵士,他一心想将灵魂放逐在此处。征募令上咬破手指按下血红指印就等于是参与军中,因为烽燧头目不识字也没有准备笔墨。
现在,他安放了灵魂到了第三日,就要继续流离到下一个未知的目的地,他有些无奈,没有目的的人也是麻木了。
他潇洒木然伸出两手,那三角眼将军麻溜捆上绳索,一旁的烽燧头目敢怒不敢言语。这么高的赏金,他把人虽然放了但也拖延到了援兵的到来呀。
但看这青年无畏惧被捆的委屈,烽燧头目暗暗多了几分钦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