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不凡认真地点了点头道:“秦将军的计策的确可行,但目前没必要冒这个风险,还是算了吧。”
秦琼奇道:“高公子往日以三百人就敢攻打有一千二百人把守的补给点,此时却为何畏首畏尾?”
高不凡眼中闪过一丝古怪,缓缓地摇头道:“并非在下畏首畏尾,而是没这个必要。”
“为什么?”秦琼的浓眉皱得更深了。
高不凡抬头望了一眼满天的星斗,淡问道:“秦将军,离开辽河边上那片树林时,咱们有多少人?”
“两千八百余人。”秦琼答道。
“那么现在呢?”
“不足两千三百。”
高不凡点头道:“是了,离开树林后两战,咱们便死了差不多六百人。”
“可是咱们消灭的敌人更多,战斗总是要死人的,难道不是吗?”秦琼的眼神有些异样,刚刚结束的这场战斗,此子眼都不眨便屠杀了一支高句丽千人队,跟杀人魔王白起再世似的,此时反倒怜悯起死人来了?
高不凡平静地道:“没错,战斗总是要死人的,所以要避免不必要的战斗,特别是把握不大的战斗。我的目的不是要建功立业,更不是要征服这个国家,而是尽量带大家活着回家,所以秦将军不必再多讲,你的计划我不同意。”说过纵身跃下了墙头。
秦琼暗叹了口气,眼神甚至有些迷惘,现在他是越发看不懂高不凡了,既然不想建功立业,那为何要不择手段争当老大?
今日白天在村口发生的那一幕,秦琼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也听说了,刘武周在阵前杀了杜威,收编了其麾下的人马,而在场的郭子胜也被吓得服服帖帖的。
刘武周很明显早高不凡的“亲信”,所以秦琼认为刘武周在阵前斩杀杜威,是经过高不凡授意的,甚至怀疑那个马二也是高不凡收买的托儿,所以秦琼难免觉得,杜威的死就是高不凡设下的一个局,毕竟以此子的智谋和手段,设这样的局对他来说太简单了。
可是,高不凡刚才的那番话又让秦琼有点动摇了,此子到底是个热衷于功名权力的枭雄,还是淡薄名利的君子?
秦琼暗摇了摇摇头,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自己这个奔四的大叔,竟然去琢磨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到底是枭雄还是君子,真够荒诞的,不过话又说回来,只要接触过高不凡的人,想必也不会将此子当成十来岁的少年来看待。
秦琼抬头看了一眼打北边而来的火龙,似有不甘,但最终还是跳下墙头,向着村尾走去。
很快,队伍便在村尾前的空地集结起来了,轻伤的骑马,重伤的躺在马车上,没伤的步行,带上所有物资整装待发。
烈火仍然在燃烧,把四周的黑夜照亮,此时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队伍前面,那名淡定地坐在大青马上的玄衣少年身上,一个个敛息静气,眼神坚定,静候命令的下达。
“出发吧。”高不凡没有振臂高呼,只是平静挥了挥手,两千多人,五百多匹战马便浩浩荡荡地往南开拔了。
所有人都知道,越往南,离大隋就越远,离家就越远,但这个时候没有人质疑,也没有人犹豫,大家的步伐坚定而力。很明显,经此一战,高不凡在队伍中的威望已经达到了顶点,真正做到令出如山,令行禁止。
高不凡没有跟随队伍一起出发,而是拔转马头奔回了荒村中,再次登上了墙头凭高而望。
此时刮的还是南风,浓烈的烟柱由南向北倾斜,直冲霄汉,打北边而来的火龙越来越近,火把的光芒照耀下来,但见人影绰绰,旗幡招展。
约幕一炷香时间,火龙的先头部队终于抵达了荒村村口外的开阔空地上了,“匚”字形壕沟内的石油此刻还没燃尽,依旧在熊熊燃烧着,火焰有所减弱,但依旧有一米多高,把方圆数十米照得亮如白昼。
猎猎的火光映照之下,但见一排排高句丽步兵秩序井然地走来,枪如林刀似海,真个威风凛凛,杀气腾腾,看得出战力绝对不低。
秦琼估计是不甘心,不知什么时候也折回了村里,此刻正站在另一堵墙头上往村口的方向观察,不过当他看到这支秩序井然的高句丽步兵时,心里不由暗暗庆幸起来。
正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以秦琼从军多年的经验来看,眼前这支高句丽步兵绝对是一支百战精兵,因为那种浓烈的杀气绝不是一支普通队伍能有的,而且这支步兵还装备精良,战力绝对十分强悍,仅凭一支临时拼凑的三百骑兵想撼动这样一支队伍,简直是痴人说梦。
秦琼暗捏了把冷汗,大意了,高建武既然是高丽王的左臂右膀,手里又怎么可能没有王牌,幸好高长卿没有采纳自己的建议。
正在此时,一队杀气腾腾的高句丽兵竟然押着数十人走上前来,看穿着打扮,那几十名被押着也是高句丽兵,应该是之前侥幸逃生的高句丽骑兵。
很快,那几十名高句丽骑兵便被押到了“匚”字形壕沟前跪倒,随即被身后的同袍挥刀斩下脑袋,然后连同尸体和脑袋都踢进燃烧的壕沟内。
高不凡见状不由皱起了剑眉,暗忖,这个高建武果然是个狠角色,那些逃回去的骑兵竟然被他直接砍了。
此时,刀枪林立的步兵队伍中出现了一面数丈高的大旗,高不凡站在墙头上凝目望去,隐约见到旗下有一名骑着白马的中年男子,腰挂长剑,颌下留着长须,气质竟然十分儒雅。
高不凡心中动:“莫非此人就是高建武?”
此时,大旗下面那名中年男子猛然抬头望来,隔着一面熊熊燃烧的火墙,二人四目相对,瞬间如刀剑相交。
中年男子身边一名武将目光暴闪,迅速弯弓搭箭,崩的一声,劲箭电闪飞出,向墙头上的高不凡射去,力道威猛,绝对三石以上的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