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争之世,大齐的皇太子,未来的天子,可不能只修习经史,还需懂权术谋略和君王之道。
除了他自己在教导高殷之外,高洋还想给高殷找个太子傅。
专门教这些。
阁中静悄悄的,都等着高洋开口。
高洋也知,几息间,他说道:“太子殿下聪慧夙成,宽厚仁智。”
“朕听闻,太子在坊间雅有令名,厚待百姓。不知此事为真为假?”高洋问。
国子博士邢峙入前,朝高洋拜礼,而后沉声说道:“太子殿下于庙堂之上,为庶请命,轻徭薄赋,与民休息。”
高洋不做声。
邢峙继续道:“殿下温裕开朗,有人君之度,贯综经业,省览时政,懂民之情。”
高洋摇头:“不够、不够。”
“朕问的是,太子在坊间做过何事?”高洋连环发问。
邢峙皱眉,拱手道:“事在四方,要在中央。太子殿下应坐于内,分派使者,巡察四方,问民疾苦,以听民声。”
高洋打断他,然后说道:“也就是说,太子之位已坐数年,子殷未曾去到过坊间,与百姓同处一分。”
“只博涉群书,观览时政无用。”
高洋于朝政,还是如此咄咄逼人。
他看了眼高殷,又瞥了眼,在坐的高宝德和高绍德,说道:“开年拟定时分,太子殷与太原王,并长乐公主一同,至到长乐郡中,看看隶下庶民。”
高宝德没有错过高洋的一瞥,她也回敬他一瞥。
她似乎从高洋的眼神中,看到了讨好意味?
国子博士邢峙年纪很大,他久立阁前,腿脚似乎有些不便。
高宝德看见了他手上的颤抖。
高洋也见到了,摆摆手示意邢峙下去坐。
“邢卿上了年纪,朕本身其实也没打算再启用邢卿,给太子殷讲学。”
高洋摇头。
“朝臣中的文学士和礼学官,朕原也有按序挑选,可就是觉得,他们都不如邢卿得用。”
高洋一开始诏令李宝鼎做国子博士,给皇太子讲学。
但去岁李宝鼎去世,朝中的文学士和礼学官,都只是挂名,若是选做太子傅,高洋都看不上。
于是高洋千挑万选,只得再诏国子博士邢峙,作高殷的侍讲。
邢峙年纪已大,早生退意。
如今高洋就决定给高殷换个太子傅。
“臣峙多谢陛下厚爱。”邢峙听闻高洋的话,又颤颤抖抖地想要起身答谢。
“邢卿不必多礼,快坐下罢。”
“今日朕来,想为太子殷另择一傅,朝中之人,想请邢卿加以推荐,还望邢卿莫要吝惜人才。”
本着用人用到尽的原则,邢峙将退,高洋便问他继之者谁。
先时,晋平公问于祁黄羊,祁黄羊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嫌,可谓公矣。高洋知邢峙性情,就好似那祁黄羊。
如今邢峙荐才,不论是亲是疏,是恩是仇,邢峙若是认为合适,就都会举荐。
高洋也都会照收不误。
邢峙沉眉不语,似在思索。
他今日前来之前,本是想对高洋言说一下太子的修习情况,顺便加以退离此职。没想到的是,高洋这般直接,问他继之者谁。
本来还以为高洋会在私下,召他问话。
此刻,于藏书阁中,内外的文学士和礼学官都在此,高洋竟然就直接开口问他了。
邢峙虽说不惧他人,他内外举荐也会如祁黄羊般公允。
可因意料不到,高洋突如其来的问询,邢峙内无腹稿,一时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