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里是不是种点棉花?后面的菜园子是不是该浇水了?进城该坐马车去还是该坐驴车?晚饭该做粥还是该做干饭?到集上该买切糕李的切糕还是该买切糕黄的切糕?各屋的炕席是不是该换了?该扎扫地的苕帚还是该扎扫炕的苕帚?布该染成蓝花的还是红花的?孵小鸡该用芦花鸡下的蛋还是该用九斤黄下的蛋?……所有的事,谢张氏都要参与,都要出个主意,还都要大家随她的主意。茅房的事,谢张氏也要管。自打有这个宅院,茅房就在前院的西南角。谢张氏过门后,非要把茅房挪到后院的东北角,和家里的女人锵锵好几回,最后跑到自己公公那说。到了公公的屋,她一开口,坐在桌子旁的椅子上的谢政堂把左手往桌子上一按,起身,出门,躲开了她。
让一家人头疼的谢张氏,自己却见天喊着头疼。见天头疼的谢张氏,时不时用一只手的大拇指和中指掐着自己的脑袋,另一只手捏着个拔火罐用的小罐子,跑到人家的屋,让人家给自己拔火罐。刚过门子时,只有找婆婆拔。谢王氏嫁过来后,大多找谢王氏拔。谢李氏嫁过来后,爱找谢李氏拔。谢李氏读过两年私塾,说话、办事不像其她女人那样大大咧咧,拔火罐时生怕烫着谢张氏,说话唠磕也都顺着谢张氏。谢潘氏或谢王氏虽然不敢招惹谢张氏,可毕竟谢张氏是来求自己给她拔火罐,多多少少也会说两句三七旮瘩话给谢张氏听。不过,头疼了的谢张氏找谁拔火罐,谁都头疼;看到拔完火罐的满脑门子都是紫红园印子的谢张氏,看到的人都头疼。
谢潘氏摊上了这么个儿媳妇,管也管不得,说也说不得。为了时不时地躲躲自己的大儿子媳妇,谢潘氏找个理由就回自己娘家住些日子。谢王氏、谢李氏到了谢家后,也惹不起这大伯嫂,也尽可能地躲着她,也找个理由就回自己的娘家住段日子。
管着谢家老老少少、大事小情的谢张氏却没能管好千里之外的二小叔子谢长印,谢长印在关外娶了小老婆。谢长印娶了小老婆后,谢张氏一个梦接一个梦地梦到自己男人也娶了个如花似玉的小老婆,就不再理自己了。天天梦着自己男人娶了小老婆后不再理自己的谢张氏,吓得赶紧领着两个儿子跑到关外去管自己男人去了,走了后就再没回来过。
吃完晚上饭,谢政堂坐在桌边的椅子上,点着一袋烟,边抽,边接着寻思自己孙子们的事情。虽然谢政堂打心眼里烦她的大儿子媳妇,可大孙子和二孙子毕竟是谢政堂的亲孙子,谢政堂哪能不寻思他们的事呢?刚开始寻思大孙子和二孙子的事,谢政堂就咳咳地咳嗽起来,还咳嗽个没完。谢政堂边咳嗽边寻思,大孙子、二孙子不在跟前,就是在跟前,有那么个管得宽的妈,哪还轮上自己管!谢政堂寻思通了,管不了大孙子、二孙子,想大孙子、二孙子的事也没用,就寻思起二儿子谢长印和原配谢王氏的独子谢贵远的事。一开始寻思自己三孙子的事情,谢政堂马上觉得喉咙通畅了,不再一个劲地咳嗽了。
第二天一大早,睁开眼睛后,谢政堂躺在被窝里把三孙子的事又仔仔细细地想了一遍。该寻思的都反反复复寻思了,谢政堂有了主意,起身穿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