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廓粗犷,犹如一头吸收星光的野兽。
一道背负双剑,穿着骑士般银白板甲的身影站在雪夜之中,聆听着海浪拍打礁石的声,仰头静静地观察着变化莫测的星象。
过去上百年的时光掠过心头。
狮鹫学派在骑士美德指南的教导下,艰难却顽强地发展着。
意外律本就难得,何况他们还有种种崇高的条条框框约束,并非所有人都能适应这一套。
一百多年,才发展了60来个成员。
但相比于其他学派,狮鹫派又有一个巨大的优势,民间口碑良好,大家都乐意给他们委托,并适当地尊重。
埃兰能感觉到当初立下的誓言,在一点一滴地实现。
阿尔祖不在了。
但狮鹫学院,仍旧完美地继承他的遗志,他满怀信心,终有一天,世界都会尊敬为人类披荆斩棘的先驱!
一如着夜空中闪烁的群星。
嗯?
埃兰忽而挑了挑眉头。
皎洁的圆月旁,原本清晰可见的半人马座,忽而放出一阵令人心惊肉跳的红光,如同鲜血。
星座正盘旋在海岸边的凯尔塞壬头顶,连带着那股不祥的红光,笼罩住整座狮鹫派的大本营!
不,不对劲!
狮鹫派的大宗师脸色一变,蓦地左手五指勾勒,淡蓝色符咒浮现在掌心,冲着身后夜色中的堡垒一推!
蓝色光团呼啸而过!
符咒绽放强烈的蓝光。
一道尖锐刺耳的的空气炸裂声,响彻夜空,瞬间传遍整座凯尔·塞壬。
“警报!”脸颊狭长,五官俊朗的凯尔达从冥想中惊醒大呼着,冲出房门,敲响临近的卧室,“快起来,危险!”
他琥珀色的眸子不像大多数猎魔人那般,让人望而生畏,反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削笔刀,什么情况?”
一名身材高大挺拔,有着典型的骑士气质,瞳孔呈倒立的杏仁状的狮鹫派一边穿戴盔甲一边问,
“大宗师发出了警报!叫上弟兄们,立刻逃出去!”
凯尔达大喊。
众人迅速却秩序井然地分头行动。
而埃兰冲向城堡,心头的不安越发凝重。
脸色发红地咬紧牙关,双手令人眼花缭乱地勾勒,高举过头顶,一道金光流转的巨大昆恩法盾,就好似吹胀的气泡一般扩张,瞬间保护住整座堡垒!
……
但一切都来不及了!
轰隆隆!
夜色中突然爆发出闷雷般的剧震,其响度、震动百倍千倍于埃兰的警告!
城堡,悬崖,临近的海面,随之起伏摇晃!
城堡之后,那陡峻的山岩高耸在遥遥的天际,忽而传来一阵骇人的咕隆声,飞龙雪山,巍峨的山岭上覆盖着积存千年的白雪,那一望无垠、光滑而原始的雪坡之上,龟裂开一道狭长的缝隙。
汪洋肆意般的雪体从裂缝两侧交错而过。
向下滑落。
越来越快,势不可挡地奔向山下的巍峨古堡。
轰隆隆!
嘶吼的旋风刮得天昏地暗,雪崩震得地动山摇。
守护在城堡前的埃兰,瞳孔穿透夜色,只能看到不远的崇山之上,无穷无尽的白茫茫的雾气,升腾,弥漫、滚动,反射出刺目的月光。
将整个漆黑的天穹都撕开了一道口子。
浩瀚无垠的雪,好似一万匹冲向下山坡的骏马,带着洞彻骨髓的严寒,和摧毁一切的愤怒咆哮!
当猎魔人看清它的时候。
当凯尔达终于召集齐全几十个兄弟的时候,冲向庭院之中的老师。
一切都太迟了!
轰隆!
铺天盖地的积雪滚出了垂直的峭壁。
从天而降!
好似一场雪雨!
无孔不入地压向凯尔·塞壬!
哗啦啦——
埃兰撑开的护盾,只在自然之怒下坚持了一秒,就轰然破碎。
于此深夜,美丽洁白的雪撕下了虚伪的假面,释放出上千年积压的残忍和无情,将整个古堡吞入腹中。
雪花堆满了整个海边平台,尤嫌不够,继续涌动着,滚下了悬崖,涌入大海,堆砌成奇形怪状的无数冰山,随着一圈圈惨白的浪花,漂向大海彼岸。
一同带去的还有六十多条生命。
高耸的城堡,有的被巨大的冲击力冲毁,断成数截,有的只剩一个塔楼的顶部尖端露出雪地,其余被深埋底下。
而曾经的热闹非凡、充满活力,生机勃勃的狮鹫学派。
融入积雪,变成了矗立在海岸边,一座雄浑、巍峨的雪山。
……
不知道过了多久。
一只手艰难地从积雪之下冒出。
露出埃兰心若死灰的脸庞。
他疯狂地清理,挖掘…
但只找到了一具具冰冷的的尸体。
数日过后。
凯尔塞壬那海拔徒然升高了数十米的后山,新增了六十多座墓碑。
换了一身旅行外套的埃兰,从怀里掏出记录平生经历以及所有知识的《影之书》,埋入了名为凯尔达的坟墓之中。
回首探望这被摧毁的家。
无边的绝望和痛苦再度潮水般涌来。
埃兰的理想,目标,热诚,轰然破碎!
他转身离去,此后再未归来。
迷雾中的柯恩,双目通红地看着这一幕。
不久。
埃兰途径的山间小路上空撕开了一道裂缝——
五道身影落到他面前。
阿尔祖朝他伸出了手,真诚邀约。
而科西莫不正常漆黑的面孔,冲他露出温和的笑容。
“我最器重的弟子,埃兰,一起干一番事业,我发誓,我会为你救活这些枉死的同胞!”
埃兰,义无反顾地握紧了他的手。
……
熊学派所在阿梅尔山更南边。
提尔·托夏山脉之中格斯维德要塞。
瞩目的高塔,盘旋着骇人的旋梯。
伊瓦尔·邪眼弓步站在围墙之上,下方是数百尺深的护城河,白雾缭绕,其中剧毒液体散发刺鼻气味,叫人胆颤心惊。
而他抬头仰望着头顶的星空,洞穿位面之眼,变幻着无穷异象。
闪电如银蛇般掠过天际。
一道又一道,但没没有雷声,一阵狂风忽而涌动,吹得伊瓦尔额头乱发拂过脸颊。
黑暗的天空中,迅速点亮一条乳白色的绸带,像蚯蚓一样扭动不休。
这条绸带上,出现了许多模糊而骇人的身影。他们越来越近,也在伊瓦尔眼中越来越清晰。
骑手的头盔上摇晃着水牛角,和破破烂烂的羽冠,死灰色的面甲下皮肤苍白如尸体,胯下的骷髅马裹着破烂的灰色马衣。
强风吹拂,闪电的利刃劈砍黑色的天空。
绸带中传来一阵鬼魅的歌声。
这支骑兵队调转方向,径直朝着格斯维德要塞冲来。
骷髅马的马蹄仿佛踩碎了护城河的城墙。
狂猎之王,冲在队伍最前方,疾驰而来,只剩白骨的脑袋顶着个锈迹斑斑的头盔。
空洞的眼窝里燃烧着青灰色的火焰,破旧的斗篷在风中鼓动,斑驳的项链敲打在锈蚀的胸甲上嗒嗒作响。”
“哈哈!伊瓦尔·邪眼!”
狂猎之王踢着骷髅马的马腹,发出骇人而狂妄的大笑,
“蝮蛇学派,注定属于我们,终将加入我们的行列,和我们一起奔向世界末日!”
“不,混蛋,把我的人还回来!”
“那就来吧!我在另一个世界恭候你大驾光临!”
“我发誓,终有一日将攻到你们老家,把你们这群刽子手,战争犯统统杀光!让你们的尸体跪在我面前!”
狂猎之王后,一名骷髅骑士摘下了头盔,灰白的瞳孔,麻木地凝视伊瓦尔。
某种情绪被压抑了。
而骷髅骑士脖子上,一套银质的蝮蛇项链闪闪发光,充满了讽刺的意味儿。
在他身后,五名骷髅骑士脖子间蝮蛇吊坠摇晃!
哗——
伊瓦尔纵身一跃。
背后长剑出鞘,在城墙之上的高空劈出一道如虹匹练。
那支骑兵的幻象,瞬间被一分为二,幻灭为虚无。
落地。
伊瓦尔垂头,咬紧牙关,愤怒地瑟瑟发抖。
蝮蛇学派,自从建立之日以来。
每过几年,就会收到狂猎的收割!
他们似乎把蛇派当成了自己的新兵训练营,一次又一次,带走伊瓦尔的弟子!
蛇派和狂猎不共戴天!
但伊瓦尔·邪眼无力阻拦。
他空有看穿无穷世界的邪眼,却没有镇压诸界的武力。
蛇派在狂猎不断骚扰,南方帝国的敌视下越发势单力薄!
濒临灭绝!
“伊瓦尔!”
一道冰冷的声音将他从愤怒中唤醒。
“阿纳哈德,你这个木头人居然还没死?!”
“我还没有报答你当年的分裂熊派的仇恨,怎么可能死在你前面!?”阿纳哈德毫不客气地反驳。
而他身后,豁然又走出了四个人。
伊瓦尔定睛一看。
心中狂潮涌动!
艾加、埃兰、阿尔祖和他的弟子伊达兰。
他滑稽地揉了揉眼睛,似乎以为自己看到了幻觉!
“别揉了,伊瓦尔,一切都是真的,我们没死!“阿尔祖朝他爽朗一笑,“猎魔人教团的眼睛,回来吧,我们帮你一劳永逸地解决麻烦!”
“帮我解决狂猎?你是认真的?”
“我向我的挚爱发誓…“阿尔祖扫了一眼另外三名猎魔人,“看到了吗,大家,都有各自的心愿等着实现。”
“但我们必须联合起来!”
“而这一次,我们不再为了那些可笑的世人清除魔物,不再为他人奉献!”
“我们只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