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大风大浪的索尼回到帐篷,一脚就踹翻了桌案,在平地上踱步,再也安静不下来,车臣台吉等人被抓问罪,天山北路的局势会如何,没有人能说的清楚,但对于满洲来说更为恶化,和谈又是如何走向呢?作废还是重新谈判,毕竟这些台吉勾结的是满洲一方,但和谈的成果眼瞧着要达成了,索尼又如何愿意坐视其尽毁呢!
“索尼大人,车臣台吉的营地遭遇了袭击。”一个手下走进来告知道。
索尼抓起佩刀,顾不得披甲跑了出去。索尼的和谈使团有二百多人,在高地上搭建了一个小营地,而周边则多是准噶尔人的军营,远远看去就能看到车臣台吉的军营有黑烟冒起,空气中还有火器射击声和喊杀声,而随着炮声在山后响起,山后亮起了火光,那是卓特巴巴图尔和策凌的军营,既然连火炮都动用了,一切也就尘埃落地了。
“索尼大人,是守还是走,请快些决断吧。”
索尼冷笑一声:“走?你也能走的脱,传令下去,所有人不得出入,一半人值守,其余去睡觉。”
夜幕降临,空气中的硝烟味消散了,枪炮声休止,天山北路再次安宁下来,而福全则出现在了满洲营地,站在了索尼面前坦白了一切。
“我就知道,没有你的帮助,汉人根本拿不出那许多证据来!可是你让我如何,我能把你怎么样,毕竟你是爱新觉罗的嫡系子孙,我们赫舍里家没有杀爱新觉罗的刀啊!”索尼痛心疾首,几乎要哭了出来。
福全早知道会这样,辩解说:“我必须这么做,只有这样我才能得到足够的功劳,没有这些,我能成为切伦的高徒吗,能获得半个供奉扎萨克吗,还有承庆,你知道他是谁的儿子,但是他现在帝国的二等镇国公了,一生无忧!”
“但是你知道吗,你这样做就是把满洲一族推进了火海!所有卫拉特的大台吉都被擒杀了,原本四分五裂的卫拉特盟现在是一盘散沙,噶尔丹西迁了,整个卫拉特盟中拿不出一个头面人物,接下来是什么情况,你知道吗?
我想你猜不到,卫拉特四面都是敌人,除了投效帝国,他们无路可走,分散在天山北路的部落甚至不会崩溃,而是自愿向汉人投降。这样的话,满洲再次处于帝国的双面夹击状态!我说汉人为什么愿意在朝贡条款上做出那么大的让步,原来他们早就掌控了局势,天下大势已归其属,丢些小利算的了什么呢!”索尼咆哮说道,说到最后已经听不出是暴怒还是对敌人的赞美了。
福全任凭他的唾沫喷溅到自己的脸上,静静听索尼说完,待索尼安静下来,福全说道:“我是没有想到这一节,是,在韬略上我永远赶不上玄烨,他能想到的,我穷破脑袋也想不到,可是我知道,他再聪明也没用,根本不是帝国的对手!就算没有我帮助,就算帝国进驻天山北路的行动被迫放弃,也不过是给玄烨多几年时间,结局不会变的,满洲,要么覆灭要么归化,没有第二条路走。
告诉你,来这里是裴元器大人的意思,但我想告诉你,回到玄烨身边,告诉他,投降吧,借着这次和谈,就坡下驴,别搞韬光养晦那一套了,搞了也是白搞!”
说罢,福全转身要离开,索尼拦住他:“等等,你还没有告诉我汉人的态度,与我们和谈怎么算?”
福全冷冷一笑:“还能怎么算,和谈暂缓,问罪问责,条件作废,重新谈判,适当拖延,各让一步!只要玄烨不死,帝国现在就不会贸然开战。”
这一次,福全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索尼咬牙,拔出刀来,把支撑帐篷的柱子斩了十七八刀,一直到力竭才休止,他知道,自己力争来的那些条款,是要怎么吃进来的怎么吐出去。
哈萨克,爱唐斯河。
明晃晃的河水流淌着,片片雪花落下,在河流的北岸,一支千余人的骑兵掩护着一支车马队在前进,正是从天山北路战争中死里逃生的噶尔丹所部。
玄烨遵守了自己的承诺,让噶尔丹属下所有的准噶尔部继续追随噶尔丹,从伊犁河谷离开之时,噶尔丹麾下有两千七百余骑还有三千两百帐牧民,然而一路上折损不少,疾病、天灾以及和哈萨克马贼的战斗,但更多损失是因为部众的离散。噶尔丹一直没有说迁移到哪里,很多人失去了对他的信心,每次朝阳升起,这个小部落就会少一部分牛马,噶尔丹看在眼里,却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坚定的向着西面迁移。
噶尔丹需要的是忠诚而坚忍的手下,逃走的人显然是不合格的,这算是一场试炼。噶尔丹的坚毅和身先士卒感染了很多人,许多人还是选择追随他,进入哈萨克大玉兹的地盘,逃散的人少了,现在噶尔丹所部还有一千四百骑以及一千六百多帐。
“........是希望,是火种,是长生天赐予的母羊..........。”部落里的孩子唱着熟悉的歌曲,噶尔丹看了看铅灰色的天,知道今晚可能有大雪,吩咐下去:“找背风之地休整,看雪情再前进。”
噶尔丹巡视了整个营地,回到帐篷的时候看到阿奴塔娜抱着儿子揽着女儿敏敏,正在火堆旁烤一块肉,而在身后则多了一块颜色显眼的布匹。
“这是哪里来的?”噶尔丹拿起布匹,问道。
“是斥候找到了一支商队,骆驼上全是这种棉布。”阿奴塔娜说道。
在草原上,尤其是混乱的哈萨克草原,商队本身就是被劫掠的对象,当然他们自己有时也会化身马贼,那支商队的结局不用多说,牲口和货物都会属于噶尔丹所部,人会被掠买为奴。正说着,捆绑起来的奴隶跪在了噶尔丹的面前,需要他这位首领分配这些奴隶的去向。
噶尔丹把一半的奴隶赏赐给了斥候,其余的留在大帐听用,斥候长起身谢恩:“谢台吉赏赐。”
“噶尔丹叔叔,我们究竟要去哪里?”敏敏小声问道。
噶尔丹尚未说话,奴隶中一个家伙忽然叫道:“您是噶尔丹台吉,准噶尔的噶尔丹台吉,曾经的僧人噶尔丹上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