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吉翔说道:“这你们都不明白,上面的罪名什么的都是随便写的,亦或者箩筐罪,套谁身上都合适。其实不是要判决死刑,毕竟按照新朝法律,犯人可以不接受判决,继续要求更高层次的法庭审判,一共有三次审判机会。”
吴应雄不解:“不杀咱们,判死刑做什么,莫不是有阴谋在里面?”
马吉翔道:“这还不明白?只要判了一次,咱们就不是战俘了,而是成为了战犯,这样就给移交到昌平战犯管理所,这就是个.......算是个手续吧,到了昌平,再行上诉也就是了。”
“那我要是不签呢?”吴应雄问。
雷克生冷冷笑道:“不签你就依旧是战俘,到劳改营里去等上诉机会吧,到你死,也安排不上,你若是嫌麻烦,就签署判决书,别签上诉书,那就是表示认罪伏法,当场就行刑了。”
“休要在此恫吓!东番贼子,老夫自幼学的是圣人之言,行的是忠恕之道,所作所为,都是忠君爱国,何来罪过,落得这番下场,不过是成王败寇,哼,若是北上京城,还不是任由你们欺压侮辱,若是如此,不如杀了老夫!”一年迈官员站出来大骂道。
当下,便是引起反应,一满洲将领站出来,喝道:“此言极是有理,我等身为奴仆忠于主子,侍奉君王,有何错处?凭什么要受你们羞辱!”
雷克生无奈摇头,说道:“这般慷慨,便请签了这判决书,认罪伏法吧。”
“我们不签,你算什么,哪有资格定我等罪过?”一群人高呼。
雷克生直接看向方才那老迈文官:“你不是要寻思,不是宁死不屈么,你来签名,我送你上路。”
老者走上前,大笔一挥,写了自己的名字,却是不按印泥,咬破手指,按下手印,随即就被拉到一旁,雷克生拔出手枪,一枪打在了老者干瘪的胸膛,众人没想竟会真的动手,吓得连连后退。
“蠢货,这判决书虽然荒诞不经,错漏百出,却是军事法庭出具的,是有法律效力的,这蠢货还敢挑衅司法,死的蠢呢。”马吉翔摇头嘲弄。
雷克生一挥手,几十个士兵上前,把方才叫嚣不签的十几个战俘拉出来,不由分说,扔到了胶州土城之中,显然,他们再也无法享受战犯待遇了。
“签就立刻签,不签自己滚回去,觉得自己在受辱,便签判决书空了上诉书来找我,我给你痛快,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签不完的,就扔回去!”雷克生命令道。
一干人一拥而上,纷纷签字画押,身份也有战俘变成了战犯,而魏长生在一旁看着,低声问道:“父亲,您这么做,哪里有公平正义可言呢,您知道的,这些判决书都是一式印刷了几千份,根本没有人真的详查罪过,确立罪名啊。”
雷克生笑了笑:“为什么要有公平正义啊?”
“法律就是维护公平正义的!”魏长生涨红了脸,用他进入法学院学得的第一句话来辩驳。
雷克生微微点头:“那种话只能用来说说,等你经历的多了,你才知道,法律其实是用来维护社会秩序的。”
魏长生若有所思,却不知该如何作答,一众战犯在签字画押完毕后,分别乘车,上百辆大车在一个宪兵连和一个步兵营的押送下沿着青州、济南、德州方向前进,目标直指北京方向,而在德州城下休整的时候,一支规模较小的车队汇入进来,一众战犯掀开布帘子偷瞧,相互一看,竟然大半认识,原来新汇入的车队来自南方,正是伪明朝廷的高阶官将。
马车停下的时候,朱由榔连忙按住墨水瓶,以免其再因为停车而倒掉,马吉翔从侧门进来,朱由榔也是不管不问,任凭他收拾桌上的残羹剩饭,对于他把没吃完的肉块挑出来用纸张包好放入怀中,也是不以为意。
对于朱由榔这个特殊的战犯,战犯管理所的人也是头大,亲近了不好,疏远了也不好,索性还是循了旧例,什么事都找马吉翔,马吉翔也乐得如此。
收拾妥当了后,马吉翔走到朱由榔桌案前跪坐在地上,说道:“上位,我这里有个小玩意献给您。”
朱由榔抬起头,看马吉翔手里拿着一个似茶杯一样的东西,细看极为粗糙,好似是一块木头抠挖出来的,他疑惑皱眉,马吉翔笑了笑,放在桌子上,拿起朱由榔面前的墨水瓶正好放在里面,马吉翔指着底部的小木板说道:“上位,您寻个合适的位置,让外面的兵丁拿个钉子钉在桌子上,墨水瓶就不会撒了。”
“让你费心了。”朱由榔轻声说道,见马吉翔对着炉子取暖,知道他在其他马车上凄冷,也就留他在自己车上一会,便随口寻了个话题问:“今天中午外面吵了厉害,可是有什么事?”
马吉翔道:“上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呀,是这样,江南的战犯也是被押解北京的路上,汇到了车队中,都是南京时候的臣子,我还看到了钱牧斋呢?”
“一众臣子都在里面吗?”朱由榔放下了笔,掀开布帘看向外面。
马吉翔知道朱由榔不问时事的,于是说道:“大多都在,早在年前,新朝的英王和忠勇公(乌穆)便是攻入了南京,如今江南已经平定,形式比北边还要好,南京朝廷也被一网打尽了。”
朱由榔此刻也是在车水马龙中寻到了钱谦益,见他缩在马车一角,手里拿着一块饼,披头散的,颇为凄惨,朱由榔说道:“你且去问问外面宪兵,可否让钱牧斋与我同乘。”
马吉翔问:“这.......他们要问为什么,我该如何作答?”
显然,马吉翔是不愿意的,若论亲厚感情,能坐在这辆暖和宽敞大车里的,也该是自己才是,怎么有钱谦益的份儿!朱由榔抬起头,拍了拍桌上的书籍,说道:“我有些学问要请教钱先生,难道要问你么?你把钱先生请来,也就留你在车上侍奉笔墨,免在车上受风吹雪寒。”
马吉翔只得答应,他是锦衣卫出身,比不得钱谦益,人家可是江南大家,若论学问,自己十个也比不上人家一个,马吉翔连忙下车去问了,雷克生倒也没有为难,反正钱谦益也要带去昌平战犯管理所的,这老家伙八十多岁了,也怕冻死在路上,不好交代,自然也就顺了朱由榔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