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城墙正承受着敌人那有节奏的炮击,每当击中女墙,就会有大量的石子翻飞,漫天尘土,而击中城墙的墙体,整面墙都会震颤几下,经验丰富的杜度知道,这面厚度不到七尺的城墙根本经不起重炮的轰击,若不是现在是寒冬腊月,墙壁冻硬,怕是早就坍塌了。
“把博和托叫来,我有话说。”杜度喝道。
博洛抬起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堂兄,从眼睛里透露出的焦躁他就知道杜度对防守宁古塔已经不抱希望了。
不多时,博和托贴着墙根跑了过来,几个人蹲在墙角,谋划起来。
耳边是隆隆的炮声,脑袋上不断有尘土溅落,几个甲兵用牛皮搭起一个简易的帐篷,杜度与准塔、博和托兄弟四人围在一起坐下,杜度说道:“形势你们看到了,宁古塔的城墙不可靠,这场战争会很困难,有些事,我要早作安排了。”
博和托和博洛都是正色起来,特别是博和托,他感觉杜度似乎是交代后事,杜度说道:“我是大清的安平郡王,受皇上委托攻掠东海,如今却是连宁古塔都守不住,战死在这里是应尽的本分,但是博和托博洛,你们是七叔的儿子,我的弟弟们,我不能看着你们和我一起殉葬,岛夷虽强,但不能一战而杀老汗三个孙子,所以,趁着敌人尚未围城,我需要你们其中一人接受一件任务。”
“我给那个人三十骑兵和五十匹备马,出城之后向南而去,前往朝鲜的会宁,我们在朝鲜的镜城都护府还有一支人马,到了之后传信给朝廷,然后督促朝鲜人和八旗兵马一道北上援救,这是唯一的指望了。”杜度艰难说道。
博和托面露喜色,虽然在这寒冬腊月穿越长白山前往朝鲜是一件非常冒险的事情,但冬日的寒风再危险也比不上城外那些凶残的东海蛮子,显然,这是一条生路,也是一个希望,总比留在宁古塔等死强。
“我去,我去。”博和托脱口而出。
杜度瞪了他一眼,说道:“博和托,博洛可是你的弟弟!”
博和托知道自己这样做不符合爱新觉罗家族勇武奉献的传统,但话已经说出口,此时也不能退缩了,他连忙说道:“郡王,以幼留后不是咱们爱新觉罗家族的传统吗?”
杜度抓起鞭子就要抽打,却被博洛挡住了,博洛说道:“让二哥去吧,他手下的奴才中有几个跟着皇上、阿玛征过东海,对这里比较熟悉,他比我更合适。”
“好吧,博和托,你去准备一下,一定要快些出,把援军带来,我和你的弟弟都在这里等你援救!”杜度认真的说道。
博和托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连忙去取自己的东西了。
“不可救药的蠢货,丢尽了爱新觉罗家族的脸面!”杜度吐了一口,骂道。
博洛没有说话,眼瞧着自己的兄长穿上最厚的衣服,骑上最强壮的马匹,牵着满载干粮、帐篷的备马,与几十个骑兵从南门出城,连个招呼也不打,他黯然神伤之际,杜度的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博洛,你也收拾一下,准备出城吧。”
博洛立刻起身,躬身施礼:“是要逆袭贼军吗?”
杜度摇摇头:“不,你收拾一下,我给你准备好了马匹、干粮和护卫,你立刻启程,出了宁古塔,直接向西,顺着我们的驿站,返回盛京。”
“安平郡王,您这是?”博洛完全惊呆了,他刚刚安排自己的兄长向朝鲜求援,怎么又安排自己向盛京求援呢,要知道,宁古塔距离盛京太远,距离赫图阿拉也有上千里,绝对支持不到援军抵达。
杜度笑了笑说:“你比你的哥哥强,也像我的七叔,你的父亲,你才是我们大清日后的擎天柱,博和托那个蠢货自以为抓住了活命的机会,实际上前往朝鲜的任务只是诱饵和试探罢了。”
杜度收拾着身上的甲胄,随意的说道:“博洛,宁古塔肯定守不住了,作为大清的王爷,爱新觉罗的子孙,我能做的只能是让他挥最后的剩余价值,派遣博和托去朝鲜是,保住你的性命也是,带上这个袋子,交给皇上,告诉他我们敌人的强大。”
准塔把一个袋子塞进了博洛的甲胄里,拉过一匹好马让他骑乘,十几个正红旗的甲兵护从着他出城,博洛在马背上颠簸着,回忆着杜度的每个安排,每一句话,终于明白了自己这位大堂兄的用意。
正如杜度所说,宁古塔守不住了,杜度要死在这里,还需要一个重要的人物把关于敌人的情报告知盛京的皇帝,准塔人微言轻,并不适合,博洛作为贝子,便有这个能力,杜度希望大清重视来自东方的敌人,而派遣到朝鲜的博和托,除了为博洛的出城打打掩护之外,就是对朝鲜咸镜道的沈器远的一次试探。
杜度来到宁古塔,传令沈器远一同进剿,派遣几波使者,但是沈器远以兵少粮乏多番推诿,派遣博和托前去,就能搞清楚沈器远的力量,如果带来了援兵,沈器远便是大清的忠臣,如果带不来,甚至博和托死在了朝鲜,那沈器远便是有了二心。
逃离宁古塔的博洛钻进了一旁的树林之中,舍弃大6,上了一旁的山峦,在满是松柏的山顶,博洛回望宁古塔,那里炮声隆隆,杀声四起,南面的城墙已经塌陷了个缺口,博洛扭转了脖子,不忍再看,对身边的甲兵说道:“走吧,去盛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