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庆业知道,这也是一条死路,咸镜道虽然已经开了两百年了,但是盖马高原的地形和苦寒与图们江以北没有什么区别,这里物产不丰,根本无力支持麾下这支兵马,一道起兵,就会遭到宁古塔的清虏和汉城兵马的夹击,即便眼前这个男人出手相助,也不过是逃离朝鲜境内,沦为他人刀斧的结局。
房间里一时变的死寂,林庆业心中愁苦,难以言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话在这一刻彰显无遗,他虽然预料到此番起兵反正不会那般顺利,却也不曾想如此艰辛,被李明勋一说,他的内心再无无法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林庆业抬头看到了正在品茶的李明勋,精致的茶盏却不如脸上的淡漠从容吸引眼球,林庆业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年轻男人心中定然有计较,虽然表面上他是自己的敌人,但兼听则明的道理林庆业还是明白的。
“李先生,沈大人几次都说,先生纵横万里到这苦寒之地,不出两年便是打下如此基业,让清虏都束手无策,定非凡人,今日一见果然富有韬略,明国有句话,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不知先生可否赐教?”林庆业抱拳问道。
李明勋笑了笑,放下茶盏说道:“林将军应该知道,凡事欲则不达,请问将军,若此时你手中握有精兵三万,粮草充足,还会计较明国是否支持呢?”
林庆业连连摇头,如果他有三万精兵,早就挥师南下,攻取汉城,另立新君了。林庆业无奈摇摇头:“可惜,本将没有。”
李明勋摆摆手,道:“现在没有不在乎以后没有,适逢乱世,兵精粮足才是立身之本,您在辽东也曾听说过吴三桂与祖大寿,这二人早些年也不过是一丘八罢了,如今手中握有关宁铁骑,割据一方,在大明与清国之间摇摆,清国不敢轻辱,便是俘获祖家小辈也是以高官厚禄优待,大明更是仰仗,征辽饷恩养之,无论大明与清国谁输谁赢,吴祖两家皆是最终赢家。”
林庆业一拍桌子,直接站起,喝骂道:“你是让本将效仿二贼,割据一方,做那不忠不义之事。”
对于林庆业的暴怒,李明勋丝毫不放在心上,背靠在椅子上,端起茶杯,笑道:“割据一方培植势力,若是挟制朝廷谋取私利,那是不忠不义。若是用在驱逐鞑虏,匡扶社稷上,那就是忍辱负重了。”
林庆业被这话说的张不开嘴,李明勋趁热打铁说道:“林将军,如今沈大人以右议政身份督师,握有咸镜道军政大权,而李某社团在外,天时地利人和都在你们那边,想做就能做,比吴三桂、祖大寿之流可是要好的多了。除非你们耐不住寂寞,急于送死。”
林庆业实在是被这番言论震撼,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离开的海参崴堡垒,而李明勋则目送他的船南下之后才选择回去。
“大掌柜,您觉得林庆业和沈器远会怎么选择?”宋老七在一旁问道。
李明勋笑了笑,问:“老宋,你觉得他们会怎么选择?”
宋老七嘿嘿一笑,说:“大头巾的脑子,咱参详不透,但要是我宋老七,肯定是听您的,就以咱们商社为由头,屯兵于此,割据一方,不断让汉城那边送钱送粮送人过来,手里有了兵马,无论干什么,都是有底气的。”
见李明勋一脸欣喜,宋老七接着说道:“其实沈器远这般做对他对咱都是有好处的,表面上咱们可以打仗,等他控制了咸镜道,咱们也可以做生意呀,总好过什么都从台湾运来,而咱们社团出产的东西,也可以就近销售啊。”
李明勋哈哈一笑,说:“老宋啊,老宋,我心里那点小九九,都让你看明白了。”
宋老七连忙赔笑,而李明勋却说道:“你说的没错,除非沈器远想要拼命,否则肯定听我的建议,毕竟无论大明朝廷支持不支持他,他扩张实力总不会有错。”
二人正说着,外面忽然传来了几声清脆的炮响,李明勋顺着城墙跑到了海参崴城堡的另一侧,现有两艘双桅纵帆船正在入港,为的正是白隼号,其换了新的船帆,支索帆的位置也进行了调整,船体刷了新的涂料,显然在停泊台湾的这段时日也进行了修缮和改进,而后面那艘则是全新面孔,船体比普通双桅纵帆船大了一些,流线型的船身两侧只开了六个窗户,散出浓重的桐油和石灰的味道,显然这是一艘新船,才下水不久。
这艘被命名为山鹰号的舰船是货运版的双桅纵帆船,火力只相当于同等级军舰的三分之二,却通过增大货舱和加大船身的方式扩大了容积,未来一段时间,这类纵帆船将负责台湾与奴儿干都司的运输任务。
一队队的士兵从两艘纵帆船上下来,他们或手持火铳,或配备藤牌和长矛,正是在台湾训练已久的土著士兵,大部分是从大肚番招募而来,而这二百名士兵将会留在海参崴驻守,毕竟远在万里之外的他们比那些新招募的索伦蛮子更加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