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孤身一人,走过寒冬腊月,穿过盛夏酢暑。
陪伴他的,只有一双草鞋,一个提包裹和几两碎银。
他圣子候选人之名,是当之无愧,是一步步,磨破了双手双脚,迎着刺骨寒风爬上来的。
正是见识过底层平民的心酸与苦辣,他才更能体会到周宸文字中所饱含的深刻。
那种堵在胸腔中的情绪,足为一名少年照亮前路。
思绪一点点抽离,视线回到现在。
赵烈阳胸中满是复杂,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脑海中弥漫。
我赵烈阳,是元北域,镇北府,千鸿城一大户人家仆人的儿子。
八岁拜师学艺,十三岁告别家乡,求拜仙门。
十六岁时,终被阳极圣地纳入门下。
观我同辈,皆家境殷实。
不管修仙亦或求武,家境贫寒者难以立足。
少时艳羡,壮时迷茫。
似空中浮云,随风而逐。
然天资上佳者立身晓命,已近不惑年。
我出身不好,幸得老天赏识,赐了副傲人根骨。
饶是如此,皆有茫然时。
何况那些真正出身普通的人呢?
赵烈阳环顾四周,看到众人脸上神色。
幸运。
他们真的太幸运了。
能在如此年轻的时候,遇到周宗主,听到他念诵这一篇文章。
修仙十二年,已是问心之境。
问心问心,问得本心。
我之本心,且在何处?
回忆过去种种,酸涩情绪袭来,万千言语不知如何表达,而周宸的声音,也渐渐步入尾声。
“寓逆旅,主人日再食,无鲜肥滋味之享。同舍生皆被绮绣,戴朱缨宝饰之帽,腰白玉之环,左佩刀,右备容臭,烨然若神人;余则缊袍敝衣处其间,略无慕艳意,以中有足乐者,不知口体之奉不若人也。盖余之勤且艰若此。”
啪嗒一声,合上课本。
周宸面带微笑,“一篇文章,送给大家。”
“求学是一场艰辛旅程,求道如此,修剑亦是如此。”
“奕剑而行,且听风吟。”
“即便大家出身不同,修剑者,且当心无旁骛啊。”
“今日一课结束,下课。”
周宗主今日所讲,云里雾里,实在有些难懂。
弟子们若有所思,逐步向山下走去。
然而终究是有人能够听懂。
王冉欲言又止,吊在队伍末尾,最后恭恭敬敬的拜上一拜,“周宗主心性之高,佩服。换做我的话……周围同门皆富庶,而我穷苦,怕是难以平衡心态。”
“不止你难,谁人都难。”周宸却是摇了摇头,引得赵烈阳几人愕然。
“周宗主您不是……略无慕艳……”王冉愕然。
“同舍生皆被绮绣,戴朱缨宝饰之帽,腰白玉之环,左佩刀,右备容臭,烨然若神人。”
周宸拍了拍他的肩膀,“若真无慕艳意,又怎可将他们的妆容记得如此清楚。”
王冉一下子怔在原地。
“路遇不平事总有拔刀郎,少年不得志之事,终将记于此生。”
“天行健,君子当以自强不息啊。”
再拍了拍他,周宸跟上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