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勾起笑意望向堂上,目光阴鸷,心如寒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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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萧瑾瑶可悠闲得很,贺元阑要上朝,小崽子要上学,她每天睡到日上三竿,将前些时日熬的夜通通给补了回来。且在这王府里又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点心糖水几乎没断过,除了在那梦里的北齐皇宫,萧瑾瑶都没这么滋润过,半月下来,整个人容光焕发,活力四射,闲得跟个鸟似的。
便只好每日跟着湛瑜去接贺元阑下朝,每每瞧着他那副苦瓜脸只觉越发好笑,车马行经闹市,萧瑾瑶不忘将人喂胖的初心,便每回随意买上两包糕饼点心,待人一上车,就给他投喂。
今日茯苓膏明日山楂饼,贺元阑本不喜食甜,却也架不住她热情似火。后来日渐习惯了,倒还生出几分期待之意。
而萧瑾瑶倒也过了把投喂的瘾,也是能理解叶岂杭的快乐了。
眼瞧着整个人终于不像痨病鬼了,萧瑾瑶颇有成就感,遂又奖励他晚上多吃两碗大米饭,半月下来果然人就结实了些许。
那日晨起更衣,桂影还打笑道:“王爷可算是长了些肉了,莺娘姐姐当真是功不可没!”
贺元阑偏头去看那帐子内呼呼大睡的萧瑾瑶,深深叹了口气:“本王怀疑她是想将我喂成个死胖子。”
心魔适时插话道:“不用怀疑,她就是想撑死你!”
桂影吐了吐舌头没有接话,心道您二位你侬我侬地,就不要再伤害我了好吧~
那日又是金乌西沉,萧瑾瑶拎着包龙井茶饼坐在车厢内,掀起一角窗帘,巴巴往靖阳门处瞅。
官员的车马皆在此处等候,萧瑾瑶接了这几趟,倒偷偷将人认了个七七八八。
那银卦鹤发面容肃穆的便是当朝丞相谢沣,身后亦步亦趋跟着数人。其中一位眼神犀利颜带精明的便是他那任职户部侍郎的二儿子谢知曜,另外几位皆是他谢氏党羽,什么礼部的、工部的还有大理寺的皆有涉及,朝堂半数皆是趋炎附势巴着谢家这棵大树,底下盘根错节地着实难以撼动。
正看着,便见又走出个石青色亲王补服的年轻人,眉眼含笑地应付着众人,那扬唇颔首的温和模样不知道的还当是个多好相与的,萧瑾瑶暗暗斜了这笑面虎一眼,心道,里子黑着呢!
说了没两句便见他快步向丞相身边走去,二人细细低语着什么,不多时便同乘一车一道离去。
这厢丞相派一走,整个宫门前便清净起来,余下些清流一脉皆是低调出门便立时上车未曾逗留,瞧着他们这副不怎么团结的模样,萧瑾瑶心下好笑道,怨不得你们斗不过对方呢!
正暗自思忖着,便又见到一个熟悉的面孔,脊背挺直站如老松,单瞧那副威严的派头,萧瑾瑶不免在心中肃然起敬。
他缓步往前,眉头微蹙,唇齿翕动着,还当他在自言自语,岂料方一侧身,便将背后之人身形显了出来,来人凤眸上扬,薄唇紧抿,鎏金斜阳洒在脸上,投出道道精致的光晕,可惜面色不佳仍存些病态之意,听着前人不住地唠叨声,竭力地克制着脾气,却又在余光扫见自家马车上后,没忍住露出丝淡淡的笑意。
萧瑾瑶下意识挥了挥手,后又意识到车帘太厚对方压根看不见,只好悻悻地将手放下,继续看向前人。
便见徐太傅抖着花白的胡子同他说了些什么,就那副苦口婆心的模样,恨不得将皇位端到他面前喂他吃,可惜贺元阑依旧是副对何事都提不起兴趣的态度,气得老头子说着说着就开始跳脚,萧瑾瑶见状不由得好笑,若贺元阑不是王爷之身,老头子的戒尺怕是都要打断三根。
眼瞧着徐太傅气冲冲地回车吃速效救心丸了,贺元阑这才不慌不忙地来到车前,湛瑜推着他的轮椅入车内,才刚坐定便见萧瑾瑶满脸笑意地望着他道:“你又做了什么事,能将徐大人气成这模样?”
贺元阑淡淡扫了眼座上的油纸包,幽幽道:“本王可没做什么,都是他在给我找事。”
萧瑾瑶将帕子濡湿给他拭了拭手,而后将龙井茶饼递了过去,见他吃得香,自己也捻了一块入口。
边吃边含糊道:“找什么事?”
贺元阑轻叹了口气,想想就觉头疼,闷闷道:“要我去刺州监修堤坝。”
“刺州?”萧瑾瑶蹙了蹙眉,“很远么?”
贺元阑看了她一眼,淡声道:“倒也不远,车马三日就能到。”
萧瑾瑶倒了杯茶递给他道:“这不是挺好的,老头这是想方设法给你多铺些政绩,监工不是挺轻松的,要去多久?”
“约莫月余。”贺元阑抿了口茶似是腹有心事。
萧瑾瑶打量了他一眼调笑道:“怎么?这是盘算着去刺州买极乐丹不成?”说着又往他手里塞了块茶饼道,“你可想得美吧!”
贺元阑闻言心下一动,故意道:“此话怎讲?”
萧瑾瑶一看他竟还当真了,轻轻给了他一脚,凶巴巴地道:“你要是敢偷买那药,我腿都给你打折!”
贺元阑随手掸了掸袍角的浮尘,试探道:“你的意思是要陪我去?”
“那不然呢?”萧瑾瑶眨巴着眼,“若不是你不答应我扮成小太监,否则上朝我都要跟去,还不是怕你一个眨眼的功夫又前功尽弃了,我容易么我!”
“不容易不容易……”贺元阑做低伏小地给她倒茶递到手里,而后抬眼望向窗外落日,唇角掩盖不住地勾起笑意。
晚间用膳时,将事一说,陈伯不免露出担忧地模样,出声道:“要去那么久呀……不若老夫还是跟你们一块吧。”
萧瑾瑶连忙给他夹了箸菜道:“您年纪都这么大了,哪里经得起这折腾来折腾去!由我陪着就够了,您难道害怕我制不住他不成?”
“话不能这么说……你二人这身子都没好全,万一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
“没有那个万一!”萧瑾瑶扬声打断道,“您这是不盼咱们好不成?行了行了,就这么定了,明日咱们就出发了,有什么时写信联系!”
萧瑾瑶一出声拍板,自是无人敢反驳这头倔驴,贺元阑附合着宽慰了几句,陈伯这才稍稍安心了些,嘴里却不住念叨着待会就去多配几方药给他们带过去吃。
萧瑾瑶心道,随你配多少,去时什么样保管你来时还什么样,苦兮兮的药汤子,我才不吃!说着下意识望向一旁的病秧子,莞尔一笑,罢了,还是带吧,苦的都留给他吃!
这厢才刚安抚完老的,这小的又开始蹦跶了。
小崽子哼唧着望着他俩,瘪着嘴道:“要走那么久……我会好想你们的……”
二人对视了一眼,萧瑾瑶掩唇佯怒道:“唷,我说清珏小公子,您还记得咱俩呢?我还以为你这心里装的,都是你家清风明月芝兰玉树容貌出众堪比仙人的尚先生呢!见天儿的嘴里叨叨的都是他,不知道的还当他是你亲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