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个富贵闲人。”男子低低笑着,心情似乎不错,话却令人不安,“林家已有你祖父这个闲人,实在无须再多个闲人。”
林玉沉默不语,她并不知道这男子是何打算,听他语气,似乎不打算放自己出宫,是她把事情搞砸了吗?是,林玉有八分把握,自己眼前的这个男子便是景熙皇帝,即便不是景熙帝,那也是同景熙帝关系密切之人。
今日之事到底是凑巧,还是有意为之,若说有意,来至此处是她自个执意为之,除非是对方得到自己的行踪,先一步过来,可林玉藢的祖父在列,他总不会算计自己的亲孙女,况且相处这半日,林玉的祖父似乎也并不乐意自己的孙女入宫;可若说只是凑巧,那未免也太让她不甘心了,或许自己日后的命运就会因这件凑巧之事而改变。
这毕竟不是她所知晓的蒙古族建立的元朝,在这里,她好似知道一些历史,却根本无法预知未来的发展,这里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未知的,她的每一步,只能靠自己小心翼翼点着脚尖去尝试,或许一路平安,或许,粉身碎骨。
林玉心里忽然有些没有着落。
比起林玉的沉静,林玉祖父似乎焦躁许多,几次欲同男子说项,却屡屡被制止,终于清楚男子心意已决,不再言语。
突然而来的安静并未持续太久,有侍从陆续端上碗碟,不多时,一桌全鱼宴竟安排妥当了。林玉匆匆一扫,方才祖父不过钓起两条鱼,而这一桌鱼,粗略数来至少有七八条之多,或蒸或溜或糖醋或煎炸,做法甚多,却惟有一盘吸引住了林玉的目光。
见林玉只盯着一碟瞧,男子笑着吩咐:“将那碟金齑玉鲙放在小姐跟前。”
一侍从应“是”,利落地换了金齑玉鲙那一碟到林玉跟前。
小心思被看破,林玉有那么几分不好意思,她本来就爱吃生鱼片,也从书中看到自先秦时起便有鱼生鱼脍,且风靡一时,历代不衰,古诗词中亦常有所提及。可她来此数月,倒是未曾在林府上吃到过这道菜,着实有些遗憾,不曾想,今天倒是有口福,而且还是金齑玉鲙,当真让她意外,是而盯着那一碟瞧得失了神。
只林玉虽面上略略泛红,却不扭捏,报以浅笑,微微点头致谢。
待男子动了筷子,林老爷子同林玉亦执筷开始享用这顿全鱼宴。林玉本不是挑食的人,食欲总是很好,一顿饭下来,林玉一个小姑娘倒是比两个大男人吃的还多些。林玉倒也不在意,她又不是什么名媛淑女,浅尝辄止可不适合她,她若是明明看见美食当前,却不好好享用,那才是浪费。提及此,在这个架空朝代没有夜生活实在让夜猫子林玉叫苦不迭,林家夫妇作息规律,饮食上也以清淡养生为宜,虽然这副身子并未因此饿到肚子,可林玉好不习惯,肚子不饿,嘴却馋,林玉便时而在晚上让厨房煮碗红汤面或是蒸些虾饺小笼包给她一饱口欲。数月下来,连林夫人都道她圆润了几分,唬得林玉虽舍弃不了美食,却渐渐多在府中走动起来,其中最受惠者当属林老爷,林老爷道林玉心性开朗许多,俩人间因此亲近了不少。
各人漱口净手后,侍从又奉上新茶,男子略饮一口,同林玉祖父笑言:“你家这丫头好吃得紧,吃相却是不错,是有福气之相。”
林玉喝着茶,眯着眼很是餍足,实在没有什么比蹭了一顿大餐更让她满足的了。酒足饭饱,自然是要对做东之人不吝词藻大加溜须拍马才算是宾主尽欢,林玉放下茶杯,道:“伯伯莫要笑阿玉不顾仪态,只怪伯伯这厨子手艺实在是妙,且不说这道金齑玉鲙片若蝉翼晶莹若雪,那葡萄鱼酸甜适口,酥松鲜嫩,而鸳鸯鱼卷双色双味,很是有趣,拌鱼面则清爽弹牙,回味无穷,最后来一碗熬得乳白入味的鱼头汤,实在让人齿颊留香,难以停箸。”复抿一口杯中茶,“若说伯伯的厨子技艺高超,那便又要赞一赞伯伯的侍从心思细腻了。”
“哦?”林玉这溜须拍马的行径实在明显,男子如何看不出,只是他听着受用,便由着林玉油嘴。
“这么美味的一席鱼宴,想来座上之人皆无有节制,难免积食,这一杯桂花梅子茶,倒很是消食解腻,又不夺味蕾余味,可不是伯伯的侍从善解人意?”林玉撂下茶杯,故作叹气,“管中窥豹,已是这般,想来伯伯府中旁人更在其上,伯伯慧眼识人,经韬睿略可见一斑。”
男子微眯眼瞧了林玉半晌,林玉却不回避,任他打量,男子终是放下茶杯,笑意莫测:“胆大的丫头!”
林玉却笑意盈盈,歪头回他:“阿玉谢伯伯夸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