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梅四月雨绵绵,远山泼墨水如蓝。最新地址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 Sba@gmail.ㄈòМ 获取
波似霰,醉红颜,棹摇慵影倚阑干。
藕花深处田田叶,叶上初生并蒂莲。
袅袅歌声随风飘过来,阳光正好,透过树叶缝隙一晃一晃洒在木梓焱脸上,有点睁不开眼,半醒间隐约觉得这歌声好似母亲,却又怎么都记不起母亲的声音。
原来已经接近晌午了,他伸个懒腰,从约莫有两人高的榕树枝丫上跳下来,拍拍早已被风吹日晒到看不清颜色的衣服上的尘土,往歌谣传来处走去,该回去了。
番禹城街市熙熙攘攘好不热闹,正值四月节,花街上熙来攘往打扮的漂亮的行人们反倒趁得木梓焱像个落魄书生。
他却不以为意,在花街上这逛逛那瞧瞧,循着艾草的香味走到一个小摊前,随手拿了一块艾饼刚塞进嘴里,便看到旁边探出脏兮兮的一张小脸,孩子眼巴巴的望着他,让木梓焱嘴里的艾饼也少了几分味道,再无法坦然的咀嚼下去,他拿起摊子上扎好的一包艾饼递给那小鬼,孩子居然连声谢谢都没有就一溜烟跑了。
木梓焱无奈的一笑,安慰自己向来做好事不留名。
一边抬头问摊主大爷:“多少钱啊?”一边往荷包掏去。
指尖才触及腰间,猛然忆起昨天不是刚用完最后二两碎银子,还随手把荷包扔在了打盹的草垫子上了么。
正思量着身边还有什么东西可以抵这几文钱?卖艾饼的大爷已经开始吹胡子瞪眼睛了:
“没钱吃什么吃呀,还学人家扮大方,我看你跟那小乞丐分明就是一伙的,到处浑水摸鱼蹭吃蹭喝,看着也长得周正,偏生游手好闲好吃懒做吃白食……”
看着大爷五官生动的脸,唾沫四溅、滔滔不绝,木梓焱本来掏出玉坠子的手又缩了回去,哼一声:“老子就吃白食了!”说罢拔腿就走。
当大爷粗矿的嗓音划破整条街时,他已经行至数十丈外。
一边脚下不停,一边戏谑念道:“勿以善小而为之,勿以恶小而不为。”
冷不丁踩到一个石子,一个趔趄眼看就要摔个狗啃泥,却见他身躯怪异一扭,向侧面滑动两步,堪堪稳住,看不出颜色的宽大衣袖随着身体舞出半圈,映在阳光下的一瞬,恍惚中竟翩然若仙。
“咦!”一旁正端详着砚台的一位青衣男子吹走手上尘屑,放下了砚台。却见刚才把玩的砚台好生奇怪,台面的凤引九雏竟少了一角,险些把木梓焱绊倒的石子不是那九雏之一又是甚?
青衣男子迎上木梓焱的目光,好似坦坦荡荡,他嘴角轻起,温润如玉的声音便飘入木梓焱耳中:“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关你屁事!”木梓焱无语的哼了一声,转身要走,却被青衣男子身形一晃挡在路中。
就这么一耽搁,吃白食跑路的和拦路的两位已经被同仇敌忾的小贩们和或看热闹或忿忿不平的人群围了个水泄不通,七嘴八舌中,饶是木梓焱脸皮再厚,也有点底气不足了。
木梓焱朝艾饼大爷翻了个白眼:“那个,今天忘带钱,下次再来还你就是!”
没有诚意的解决方式引来周围嘘声一片,他却已无心纠缠,对着青衣男子绽开一个大大的笑脸:“君既有意,定不相负。”
顺手亲昵的拍拍他肩,朝向众人道:“我拿的艾饼挂他账上了。”
话音未落,人已腾空翻出数十丈外,不见踪影。
几乎同一时间传音入密的低沉嗓音飘入青衣人耳中:“既然你这么喜欢路见不平,索性好人做到底,这艾饼你请了”。
围观众人瞠目结舌,竟无一人看出他是怎样离开的。
霎时所有目光又落在了青衣人身上,只留青衣男子一脸的姹紫嫣红,他也忘带荷包。
东南角绿柳荫荫的街巷中,一个清瘦挺拔的身影缓缓踱着步子,辨不清颜色的衣衫被风吹起,略显单薄,在阳光下影影绰绰。
不多远处一扇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苍劲有力地题着两个大字“月府”。
木梓焱径直走到门前,正待敲门,咣当一声门从里面打开了,几个家仆门慌慌张张跑了出去。
后面的一个小厮瞟了一眼木梓焱,赶紧把他拉到一边:“哎呀,木公子,你可回来了。”说着,眼眶居然红了,声音也抽搭起来:“出事了,老夫人,老夫人去了。”
这小厮他记得,正是月敬修跟前的月正。
只见月正抹了一把眼睛:“估计这会儿老爷也顾不上责怪您了,快换身衣服去看看吧,老夫人去的蹊跷,大家都在前厅,您快去吧。”
说完忙不迭的追着前面几个家仆而去,应该是去安排置办丧礼之物。
木梓焱呆呆的望着月正远去的身影,临走时老夫人精神尚好,怎会如此。
一双细长的凤眼亦泛起了薄雾,像是打开尘封已久的往事,脑海中莫名闪过母亲,妹妹,好多人,疯狂的火浪映得天空鲜红,似被血泼过一样。
他摇了摇头,似乎要将这些记忆继续掩埋起来,感伤一闪而过,脸上又挂回了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踏进大门。
大厅里,月家众人俱在,月敬修一身玄色掐金丝暗纹锦服坐于上首,棱角分明的脸庞不怒自威。
左首是月夫人,厅堂两侧依次坐着月家兄妹、林姨娘和府上一干人等。
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悲怆和怪异的沉默,连数月不见的木梓焱进来都未激起一丝涟漪,只有月霄裳惊喜的唤了一声:“梓焱!”,月敬修紧蹙的眉头几不可察的放松了一瞬旋即又收紧,轻叹一声示意他先坐下。
木梓焱进来前已经换了衣服,洗去一身霜尘,此刻只默默立于下首位置,掠过对面有些陌生的几个身影,那青衣人亦回望过来,不是方才街市上的熟人又是谁。
月敬修轻咳一声:“裳儿,你母亲身子不好又受惊吓,先带你母亲回房歇息,丧礼之事我已吩咐月天安排下去,等他回来再与他确认便是。”
“是,父亲。”月霄裳瞟了一眼木梓焱,上前走到月夫人跟前,月夫人盈盈起身,因大病初愈显得有些憔悴,却仍难掩风姿绰约,微微颔首跟大家打过招呼,便被月霄裳搀着离开。
月敬修又转向林姨娘:“你也下去吧”,林姨娘比上次木梓焱来见到又清瘦了许多,依旧穿着那种既不似南越又不似中原服饰的窄袖对襟衣裳、青色百褶长裙,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起来欠了欠身,也转身离去。
待女眷们离开,月敬修挥手屏退下人,青衣人却仍在。
“荣儿,将你祖母房中查验的情况细细道来。”月敬修声音略显疲惫。
月霄荣闻言一怔,瞟了众人一眼,稍有些迟疑,上前几步:“祖母伤在头部右侧,并非一击致命,乃血流过多致死,看皮肤伤口不像有内力之人所为。”
说完看向一旁的黑衣男子,“叶先生按照血液凝固的时间推断,应该是昨晚亥时到子时遭袭所致,这个时辰不可能有外人进入后院。”黑衣男子点了点头。
月霄荣顿了顿,面色微微局促:“床下有一块沾了血迹的镇纸,像是,像是母亲房中用的。”
月敬修眼睛微微眯起,扫视了一遍厅内众人,端起已有些微凉的茶水抿了一口,却不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