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没多久,周大娘竟带着下学堂的儿子方小海上柳氏家串门来了。柳氏中午从酒楼里带了许多剩菜回来,心情大好。说是剩菜,可我见都是囫囵儿的肘子、紫苏鱼、莲花鸭、炒蛤蜊,甚至还有蒸螃蟹这些寻常百姓过年才能吃到的菜。她放在篮子里遮遮掩掩带回来,袁有才一个不贪口舌之欲的人也胃口大开吃了一小半。问及缘由,柳氏说是县令家公子的朋友,那个从长安来的富商定的席面。他们都吃惯了好的了,酒过三巡也不怎么下筷,她趁机就带了点回来。恰逢老板不在,后厨做工的几个分了分,大家都默契的闭口不言。我当然一口没吃,我吃的是中午的剩饭,柳氏见外人来,催促我把吃剩的食物盖好,别让他们闻到香气,拿扇子扇了扇屋子她才去开门。
柳氏让我沏茶过来,一边打嗝儿一边和周大娘两个开始八卦。两人说的热火朝天,其中一个版本最吸引我,我悄然竖起耳朵听下去。
说的就是今日瓦子里毛驴狂奔事件。
“天可怜见”
周大娘开口就这一句,可她肥溜溜的脸蛋儿把挤上去的眼睛都给笑没了,哪有一丝同情的意思。
“村野民妇”柳氏照旧看不起人。
“天可怜见,那村妇被带到县衙,三十大板打的七窍流血,当场就咽了气!那个四岁的孩子嚎着叫着快要哭晕了过去,吵着要找娘。县令爷没露面,师爷出马本打算放了那可怜的孩子,还让官差送他回家,可是你猜这么着?”
周大娘神神叨叨的,缩头缩脑在避讳什么,目光炯炯又偏偏带着隐秘的激动。
柳氏这个刻薄的人也被吸引了,竟不再吝啬的配合问怎么着。
“师爷让人一打听,那村里的人都说孩子的娘早死了!被婆婆亲手杀死的!浸猪笼淹死的!听说那妇人和人私通,还合谋害死了那婆婆的儿子!”
“还有这等事?”
“可不就是!最怪的还不是这个!是那孩子吵着哭着找娘,说他娘没死!他说在街上看见过她!乖乖,据说那孩子他娘的坟头都长草了。死了有一年多!当时恰好县令家的公子带朋友坐轿子回来听说这事,那客人恰好听到,不经吓,竟白眼一翻晕了过去!县令家的公子发怒,就让人把孩子丢进大牢!等贵客醒了任凭他处置,可谁知更奇的又来了!”
周大娘的小脚都在展示她的激动,在地面上抠来抠去。
“还有更奇的?”
“可不就是!就上次那头护主的毛驴!它它它又来了!它驮了那孩子就跑,听说派去的官差到现在都没抓到人。县令爷知道了这件事,都张榜通缉了呢!要说这孩子也倒霉,偏就冲撞到贵客。据说那贵客也曾是杏花村人呢,好像和那个孩子的爹还是一起出去闯荡过的。那可是个好人,孩子的爹死后他还专门回来祭奠。我看他醒来后不会追究这件事,那孩子命不该绝。”
周大娘暂时说完一段落,十分满足的捧着杯子喝了一口茶,却喝了个空。倒了两下发现没水,柳氏不满的瞪了我一眼,我忙去添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