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便是!
饶是如此想,心口还有些涩然,她总觉这天比来时更加闷燥,连自小熟悉的南山也变得危机四伏。
苟熹微愈发小心地上路。
攀上石阶时,只听得周遭风吹树叶沙沙作响,隐隐还有些嘈杂响动。
按说七月风大也是常事,但如今的她不能辨物,还得多加留神。
苟熹微谨慎地朝前挪了几步,确认风声无甚异动,才拾阶而上。
一步,两步……
她都一一数着。
五重寺下九百九十九层阶梯路,她却未数过徐统具体是在哪一层,只记得她在山腰。
不过她记得,今早她应跑了有四百来层,想来在四五百层之间。
徐统屋旁还有一片竹林,院内栽了凤尾竹。
那竹子不稀罕,但稍近些,她便能闻见那竹香。
而那凤尾竹,这山中除了五重寺,便只有徐统院内那一丛。
若是她记得不错,那丛凤尾竹已然长势繁茂,稍一靠近会有些许气闷。
如此,她只需凭气味与吐息判断,便可找到徐统的住所。
难是难些,但总归有了盼头。
心中已有谋划,苟熹微速即朝山腰赶去,却不敢跑动,生怕乱了步子,错了步数。
两百,两百零一……
苟熹微正一点点逼近。
走得愈远,苟熹微愈发心切,对四周的风吹草动也愈加留意。
二百三十七,二百三十八……
耳边似乎捕捉到什么窸窸窣窣的声音,苟熹微放慢步子。
声隔着有些远,但方位似在右前方,徐统也在右前方。
苟熹微攥紧手,才惊觉手心渗得全是汗珠。
她如今只有一个人,两手难敌四拳,可别真是什么贼寇!
又想起上山时阿笙叔的提醒:最近山里不太平。
如今是初秋七月,前世七月正是朝中司空张遇袭击秦主苻健的时候。
不过那是在七月中下旬,具体哪一日她不甚清楚,但她记得张遇反叛告败后,关中多处势力起义造反。
虽说那是七月之后的事,可难保他们先前便早有图谋。
苟熹微心想着,更加警惕起来。
俯身在草地里摸索,想寻个树枝当武器,真遇上事也好防备一二。
触及一根长柄状的木棍,就要拿起来。
握紧时却觉不对,那木棍质感太过光滑,表面凹凸不平的纹路,更似倾心雕刻之作。
触手冰凉中还残留着一点温热。
便是寻常木枝夜里也不会这般冷硬。
苟熹微捏紧木棍的手微颤。
她是捡了什么玩意儿!
直到铿锵一声——
刀剑划在地面上,苟熹微吓出一身冷汗!
是兵刃!
可是这是谁的兵刃?
那人是死是活?
她如今是何处境?
苟熹微看不到,仔细闻着,前方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还夹着一丝肉质腐烂的味道。
风声虽杂,但未听见什么呼吸声。
那人应是死了有段时间。
苟熹微心总算安定些,可不免那杀人者或是这死人的同伙还在附近。
双手抱着刀剑,将它摁在地上,苟熹微便要站起身,又猛地被一人扑过来,将她死死押在地上。
利刃顺势被夺过去,两人拉扯得厉害,才到那人手里的刀刃哐当一声被扔在地上。
没了兵刃威胁,苟熹微双手双脚挥舞着就要挣扎开。
身后,一只手将她的口鼻捂住!
这力道!
他是想将自己捂死!
苟熹微双目圆瞪,拼命将他的手剥开,然而那人是名练过武的男子,力道怎是苟熹微一个十三岁的女娃可以比得?
兀地又听见有一大串急促的脚步声哒哒哒地朝他们靠近。
一声声佞笑在山中飘荡传开,如半夜魑魅狰狞地露出獠牙。
来者非善。
苟熹微心头更加凝重,她不会就要死在这了吧?
不行!
重活一世,她绝对不能就这般死了!
她还要让家人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呢!
她还没给三姐找个好人家!
怎么能就这么轻易死了!
濒死的女孩爆发出强大而惊人的力量,两手使劲地将身上那人推搡,竟真将那人推了上去。
那人以为她还要挣脱,忙出手制住她。
不想苟熹微趁他松开自己时,赫然旋身,男子一时用力过重,身子狠狠前倾,两人很快滚进一旁的灌木丛里。
苟熹微这才注意到那人身上熟悉的血腥味,竟与适才地上那人无二。
心中大骇,这人究竟是什么人!
远处歹贼脚步声愈来愈近,而近处挥刀时刮来的冷意教苟熹微心尖一颤。
那人不知何时又拿起了那把刀!
苟熹微赶忙低喝:“你想活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