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故地,时过境迁,唯有自己没有变化,也许自己真的少了点人气儿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苏寻便给他们弹奏瑶琴,又一同下棋、绘画良久。
从日出到日落,黄昏时分,这场筵席也就接近尾声了。
三个人都有些醉意。这醉意不仅来于美酒,也来自黄昏。
花不迷人人自迷,酒不醉人人自醉。
姬匄再敬了苏寻一杯酒,接着,突然站起身来,醉醺醺地摇晃了几下,重新拿出了两个杯子,分别将酒杯斟满,三拜过后洒在地上:“这两杯酒,是敬父王与猛兄的。”
姬朝见状,也有样学样,吐着粗气再敬了两杯酒祭天祭地。
两人眼中浮现出了许多忧郁,姬朝说道:“寻弟,这一次我过来,便是为了与你畅饮。如今酒也喝了,菜也吃了,又有了这么多的快乐,也该回去了。”
姬匄道:“不错,余一人毕竟是大周天子,天下还有很多事在等待余一人。”
姬朝也笑道:“虽然我一直看不上匄弟,但是匄弟这个天子,倒也没有失了父王的威风。”
两个人说着,似乎,便要收拾东西离去。
看着两个兄长,苏寻道:“二位兄长且慢。如若二位兄长愿意,我可想办法引二位兄长化凡入仙,出尘于天地之……”
“寻弟,不要说了。”姬匄开口道:“人各有命,对我而言,能成为天子已经是莫大的福分了。即使终有衰日,但我亦愿往矣。”
姬朝也道:“我没有什么宏图壮志,只愿安乐一生,死后能够回归尘土也便罢了。呵呵,说起来,前些日子我本染了重病,就要一命呜呼,却又忽然痊愈。想来这是寻弟带来的福分啊,有这个福分,我也就知足了。”
“朝兄,匄兄……”苏寻看着两位兄长。忽然,仿佛明白了。
他一瞬理解了。
也许这两位兄长,冥冥之中,也意识到了什么,不过他们却仍愿意走下去。
这是另一种的解脱,不是身体,不是灵魂,却是心灵上的解脱。
他们永远不会像苏寻一样,能够成就长生道果,即使有成仙机会,也不可能。
因为他们的心老了,长生对他们的用处已然不大,不如说只是一种痛苦、一种煎熬。
成仙最重要的便是道心,而他们没有道心。幸好的是,他们有自知之明,因此他们能解脱。如果没有道心,又没有自知之明,便只会迎来劫难,最终在漫长的岁月中沉沦,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这便是长生劫。
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度过自己心劫的。
但是他们却度过了。
或许他们也不会像姬贵一样。相反更有可能的,是如同姬猛一样在地府求个轮回。不过即使如此,这也是一种心灵上的圆满和超脱了。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他们不能超脱,却能放下。
“既然两位兄长已做出了决定,姬寻便遵从。”苏寻站起身来,拿起酒杯,恭敬地敬了两人一杯。
姬朝喝了酒,脸上更红了,醉眼朦胧笑道:“猛兄宾天之时,是含笑而逝的,我们也希望能够那样。”
姬匄也说道:“朝兄说哪里的话,今日见了寻弟,我心愿已了,早就能够溘然长逝了。”
苏寻听着两人说的话,心中复杂,将从花果山带来的灵果取出,哗啦啦装入到了那些空坛之中:“两位兄长且稍待,将这些灵果带回去吧,就算是弟的一片心意。”
姬匄和姬朝欣然笑纳。
苏寻便帮两人将灵果运到马车上,送两人归去。
临走时,忽然,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向苏寻,姬匄和姬朝对视了一眼,姬朝便问道:“对了,寻弟。你是仙人,那我倒是想问一问,你,可见到父王了?”
苏寻顿了顿,道:“见到了。”
“我看到父王在瑶台之上,骑着黄鹤,吹着笙箫,两位兄长不必挂怀,父王已随仙人去了。”
“哈哈,我就知道,以父王的功绩,定能够胜于我们。”
姬匄和姬朝闻言,同时大笑了起来,随即,在这一片纸醉金迷中,各自催动马车,扬长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