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囊饭袋能够混到扬州刺史的高位,也算是厉害人物了。”
“所以我说安子道昏庸,身边佞臣围绕,偏听偏信,政不由己出,早不复年轻时的神武了。”
徐佑想了想,道:“你先不要去,顾卓来了钱塘,飞卿肯定要悉心接待,这会两叔侄言谈正欢,你去了也见不到人,先吃午饭,吃完了再去。”
何濡笑道:“也好,秋分,中午吃什么?我听方绣娘讲,她们中午要吃旋煎羊、白肠、鲊脯、黎冻鱼头、姜豉类子……”
秋分老老实实的回答:“鱼桐皮汤饼。”
汤饼也就是面条,何濡半响没有做声,前后反差太大,竟噎住了。履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扶着冬至的肩头花枝乱颤,冬至仰头翻了个白眼,不想说话。
只有徐佑叫好:“玄冬猛寒,清晨之会,涕冻鼻中,霜成口外。充虚解战,汤饼为最。弱似春绵,强似秋练,气勃郁以扬布,香气散而远遍。其翼你妄为食中客,连汤饼之美都不能体会,羞死得了!”
“人莫不能食,鲜能知味!”何濡立刻反驳,引用的是《礼记?中庸》里的言论,道:“像七郎这样的人,只知道吃汤饼,却不知道汤饼之外,有太多的美食,不说尝一尝,单单听到名字就要垂涎三尺。”
世间万物,唯有美食不可辜负,何濡很有吃货的风采,徐佑笑道:“改天我做一味汤饼,若是你说不好,今后静苑的膳食全由你做主,想吃什么都成!”
“好,一言为定!”
吃过午饭,又等了一个时辰,估摸着顾卓也该休息了,何濡去了县衙,找到鲍熙,两人在后花园的凉亭里会面。老友彼此深知,也不迂回试探,何濡直言道:“顾侍中此来,是主上的意思,还是他自己的意思?”
鲍熙犹豫了下,道:“侍中向主上请缨来扬州宣旨,不过朝中诸位使君,也只有侍中最为合适。”
何濡笑道:“之前七郎没有说服你,现在想必也不需要我再多嘴了,是不是?”
鲍熙苦笑道:“什么都瞒不过你……不错,侍中特地赶至钱塘,就是要明府上书朝廷,以迁州治来破解当前的僵局……”
何濡大笑几声,道:“顾侍中倒是好盘算,告诉你家明府,做好交割钱塘政务的准备,接下来是去吴郡,还是去会稽郡做太守,要看你们顾氏的手段了。”
鲍熙摇摇头,道:“明府才来钱塘做县令多久?就算拔擢,也不会这么快。”
“本来是不会这么快,可这次顺了主上的心,必然会有加赏。顾侍中千里迢迢,不辞劳苦也要跑这一趟,难道是为了故土重游吗?”
有顾卓的意见,鲍熙无法坚持,顾允延缓了三日,然后奏请迁扬州州治。他的上表引起了轩然大波,有人激动的斥责他为小人,阳奉阴违,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耻于同朝为官;也有人说他是莽夫乱政,动摇国本,吴县作扬州州治数十年,岂能说迁就迁;还有人细细思索顾允奏章的隐含深意,似乎看破了高居庙堂之上的那个人的心思,聪明的保持沉默,坐观局势变幻。
有了顾允开头,安子道安排好的托也立刻一拥而上,短短时日,上书奏请迁州治的人就达到了十七人,这些人中有外放的郡守,也有不在权位的禄卿,但最多的是黄门、侍郎、给事中、大夫等。那些高高在上的人,过了投机取巧的年纪,等闲不会由着皇帝的性子做事,品阶太低的人无关大局,说了话顶同放屁,起不了作用,只有这些人品阶中流,是最好的人选。
但是朝议仍然僵持不下,安子道观望了十日,私下里召见中书门下尚书三省的长官觐见,之后另召太宰、太傅、太尉、太保、光禄寺、廷尉寺、鸿胪寺、司农寺等二三品大员吹风,又过了七日,朝议通过了迁州治的决策。
不过,安子道也满足了大多数人的愿望,撤销了竟陵王关于扬州刺史的任命,其他爵赏保持不变。另任第八子庐陵王安休隆为扬州刺史。
“安休隆?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徐佑对庐陵王的印象是一片空白,不像其他皇室子孙,都略知一二。
“老实人!”
安休隆确实是老实人,读书不成,学武也不成,没有野心,也没有谋断,对上孝悌,对兄恭敬,对弟疼爱,从来不招惹是非,呆在封地除了礼节要求,一般连王府都不出,不管是太子还是江夏王,都没有将安休隆视为威胁。
这样一个老实人,若是扬州没有迁州治,出任刺史肯定会招来大量反对的意见,但现在扬州州治迁到了金陵,也就是说,今后的扬州要在安子道的完全掌控之下,只要不是竟陵王那样的货色,不管是谁,百官其实都可以接受。
安休隆算是中立派,于是畅通无阻的通过了任命。
“扬州终于又回到宗室的手里了!”
徐佑叹道,历史总是沿着一定的规律往前发展,楚国偏离了原来的那个时空,可历史规律依然发挥着该有的作用,扬州,总归是宗室的扬州。外姓担任扬州刺史的时间,依旧少的可怜。
“哪又如何?”何濡笑了,眸子里透着冷静的光芒,道:“安子道看似聪明,其实不然,将州治迁到金陵,对江左诸郡的控制必然减弱,七郎正好借此良机慢慢壮大,日月逝矣,岁不我与,得抓紧时间了。”
徐佑笑而不语,没有接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