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吓的连连退后,几欲摔倒,徐佑拦住冬至,道:“履霜,你和秋分一道送她出去,不得无礼!”然后悄悄使了个眼色。
履霜心领神会,和秋分扶着妇人到了门口,道:“不管我家主人说的话你信不信,还是先去找周英儿问个清楚,最好抓了他来当面对质。”
“对,小娘说的是!”
妇人带着婢女匆忙离开,履霜秀美微蹙,低声叮嘱了秋分几句话,秋分一脸兴奋,点点头,悄无声息的追着她们的背影去了。
徐佑找来何濡和左彣,说了方才的事。何濡冷笑道:“周英儿好大的胆子,我看他是不要命了!”
左彣性情稳重,可遇到这样的事也不由的大动肝火,道:“世族门阀暂且不论,寻常人家用五六十万钱来买宅院,无不是倾尽其财,周英儿不用出力,也不用出钱,只凭一张嘴上下通吃,中饱私囊,已经让人不齿,竟敢行此天地不容之事,其罪当杀!”
“风虎,你去码头打探一下,看看周英儿是不是已经离开了钱塘。此人游街串巷,四处说合,认识他的人应该不少,就算再怎么隐藏行迹,总会露出点马脚。”
等左彣离开,徐佑又吩咐冬至,道:“我和其翼去县衙走一趟,你在家里候着,若那妇人再次登门,切记好言以待,莫要难为她。”
“诺!”
“对了,苏棠的名字,你可听过?”
冬至执掌郭氏的船阁,消息最为灵通,仔细想了想,道:“不曾听过,应该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何濡笑道:“七郎,反正咱们有红契在手,宅子归属已定,不管县衙还是郡府,都不会站在她们一边,又何必管别人的死活?”
“话虽如此,只是人家没了钱,又没了宅子,日日哭天喊地的闹到门前,你想置身事外,怕也清净不得。”
徐佑叹道:“那妇人口口只提苏棠,却不提及苏棠的父母,想必家中已无长辈,一切事务都由这个叫苏棠的女郎做主。因此才让周英儿觉得孤女可欺,设了陷阱,骗取了她所有的积蓄。这等行径与禽兽无异,既然让我碰上了,总不能视若不见。”
“好吧,闲来无事,就跟七郎去看看热闹!”
至县衙却没见到顾允和鲍熙,问了杜三省,才知道两人被孟行春召去了吴县,五日后才能回来。徐佑道明了来意,杜三省大怒,当即带着一群衙卒,浩浩荡荡的往周英儿家里去了。
在胡同口遇到先前的妇人,她来了有一会了,但房门紧闭,怎么也敲不开。杜三省派人问了周边的邻居,也没人见过周英儿的妻儿。
眼看真的如同徐佑所说,周英儿携家眷逃之夭夭,妇人六神无主,扑通跪了下来,哭道:“求县尉做主!”
杜三省心下不忍,却还是沉着脸道:“尔等私通牙侩,逃避朝廷佐税,以致误信匪人,有此遭遇,尚有何冤可诉?我念你妇人无知,被人所骗,欠下的佐税不再征收,快快回家去吧。”
根据楚律,像妇人这种逃避税赋而与人私下交易的,如果出现纠纷告到官府,首先要把输估补缴然后再论是非。杜三省多年的老刑名,知道周英儿既然逃跑,必定早安排好了退路,单单凭一县之力,三五年内不可能查到他的踪迹。
也就是说,妇人被骗钱财,只能自认倒霉,不加征她的输估,已经是法外开恩,宽宥之极了,更遑论破案!
妇人涕泪齐流,如丧考妣,悲戚声响彻邻里,让人不忍卒听,道:“我家女郎卖了家宅才勉力凑够了四十五万钱,如今漂泊无依,连个落脚的地都没有,县尉要是不肯为我们做主,只怕明日钱塘湖中要多几个冤死之人……”
杜三省猛然变色,他身为钱塘县尉,治下出了人命案,考绩时难免要被仔细问询,一不小心,就会定为下品,要是多次考绩都是下品,将累及升迁无望。搁到往日,妇人的威胁还不太放在心上,但这次白蛇案发,几十具枯骨深埋院中,历朝历代,闻所未闻,要不是他带人冲在最前,立有微功,顾允又一力作保,恐怕早被革职查办。
所以,当下对杜三省而言,稳定压倒一切!
“大胆!你敢威胁本官?”
妇人以首叩地,额头血迹迸现,泣道:“县尉要是不为民女做主,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说吧起身往后侧的墙壁撞去!
身影凄凄,去势决绝,竟真的存了死志!
杜三省大惊,来不及反应,徐佑高声道:“拦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