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曦低头忍笑，没想到嫡母调教出来的丫鬟竟如此有趣，可见那贾敏生前也是个聪慧不凡的。两只狐狸生不出兔子来，林妹妹心有七窍、颖悟绝伦，可惜——前世因为孤女身份被困死在内院，与其说她是病死的，倒不如说是看得太透，自个儿憋屈死的！

林如海喝完，摆摆手让兰芝赶紧出去，“走开走开，我不想看到你！”

兰芝都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这么直白不含蓄的话，是自家满腹经纶的老爷说出来的？她木然的转头看向少爷，林曦跪在原地，调整好情绪，缓缓抬起头用食指点了点脑袋，满脸苦涩。

啥意思？老爷这是真的傻了？兰芝难以置信，下意识的朝自己嘴上糊了一巴掌，这破嘴开了光了？她懊恼的都快要哭了，“我就不该骂老爷，我这臭乌鸦嘴......”说着跪下来‘啪啪啪’狠抽自己嘴巴子。林曦赶紧过来拦住她，“兰芝姐，这跟你没关系，父亲这情况已经有三四天了，偶尔说话颠三倒四、逻辑混乱，怕是有些糊涂了！”

“咳咳——逆子！你说谁糊涂呢？咳咳——”林如海枯瘦的手夺走空碗砸了过去，只是久病无力，碗落在床边碎成了两瓣儿。林曦瞄了一眼，偷着撇了撇嘴，装的太过了吧！方才的茶盏不是扔的挺准的吗？莫非那是假戏真做，借机教训儿子？他瞬间觉得自己真相了！

兰芝和兰萱虽说是在老爷跟前伺候，但平时的职责就是监督管理那些小厮仆人，端饭喂药的活也是这几天内院没了小厮才由她们接手，老爷根本没同她们多说过话，所以她丝毫没有意识到这父子俩之间的猫腻，当真以为老爷是脑子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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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才高八斗温文尔雅的探花老爷，发起脾气来那也是很吓人的。所幸兰萱及时回来了，说大夫们都在外面候着，林如海这才勉强压住火气。兰萱一头雾水，此时却也不便多问。

大夫们进来轮流为林大人诊脉，诊完后都面色凝重，暗自互相交换着眼神。林曦焦急的询问：“怎么样？父亲已经喝下千年人参熬煮的汤药，病情可有好转？”

几个大夫微微摇头，“我等技艺不精，惭愧！”

林曦怒目而视，神情有些癫狂，抓着大夫吼道：“什么技艺不精！都少给我绕弯子，怎样才能救我父亲，需要什么珍贵药材你们说啊！天财地宝、奇珍异草，只要这世上有的，我拼了命也会寻来！”

众大夫只是喟然叹息、缄默不言。

“咳咳咳......”这时林大人又剧烈咳嗽起来，林曦急忙上前给他拍背，林如海一把推开他，喘着气埋怨道：“今天你出去时承诺给我买个礼物，结果就带着一根人参回来了，咳咳......礼物呢？言而无信！还能指望你给我寻药？”

林曦丝毫不生气，给父亲抚着胸口，小声解释道：“今天在街上遇到了一些意外情况，儿子给您保证明儿一定买！”

众大夫瞠目结舌不知所以，兰萱猛地扭头匪夷所思的看向兰芝，兰芝崩溃的指了指脑袋......

“‘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志不强者智不达，言不信者行不果’......”林如海引经据典，说了一大堆的诚信之言教育儿子。林曦始终陪着笑脸，不断地点头受教，没有半点儿不耐烦地神色。直到父亲精神不济困倦睡着了，他才掖好被角，出了内室。

大夫们早已商议着开好了药方，在阁栏外等候多时了，他们虽然被兰芝带到了外间，可隐约还是能看到里间的情形，说话声也听的清清楚楚。

林曦红着眼睛向众人致歉，“方才是我鲁莽冲动了，还请诸位见谅！”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大夫捋着胡须说道：“公子也是忧心林大人的病情，一片纯孝之心吾侪岂敢见责，只是我等汗颜，没有回春之术，这张是配着千年人参一起用的温养方子，老朽心余力绌，望公子海涵！”其他大夫也纷纷拱手赔罪。

“诸位不必如此，父亲重病已久，或许当真是——天命不可违吧！可怜我那妹妹小小年纪千里奔波回来侍疾，还每日抄写佛经，为父亲祈福......”林曦吸吸鼻子，忍住泪意，旁边的兰芝、兰萱已然抽泣着哭了起来。

“你们也别哭了，让人看了笑话，送诸位大夫出去吧！诊金包的厚些，交代好车夫，务必把人都安全送回医馆里！”他强忍着哽咽，吩咐下去。众人逐一告辞，感慨万千的出了林府。

这些大夫城南城北、城东城西的都有，因此太阳尚未落山，林大人病重糊涂和林家少爷小姐至诚至孝的消息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消息传到杨巡抚那里时，他正在斟酌着写奏折，听闻之后叹息一声，将这件事儿也写进了折子里，奏呈御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