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嘉柔看着沿着山体延绵而上的石阶,似乎永远走不到头,一边喘着气一边问:“夏侯姐姐,我们还要往上走吗?”
私心里,夏侯纾是希望继续往上走的,毕竟她还有着其他的目的。可是看着一身薄汗、满脸通红的孙嘉柔,她又不知道该不该劝她继续往上爬,便模棱两可地说:“上山的路确实很难走,也会很累,甚至我们都不知道山上究竟有什么。可能是片芳草地,百花竞放、蝴蝶纷飞。也可能依然只是一片竹林,平淡无奇,与这里别无二致。不过我们都已经爬到半山腰了,要不要继续往上走,这得看你自己愿不愿意了。”
孙嘉柔定定地看着夏侯纾,似乎明白她话里有话。她略略思索了一会儿,忽然抬头看向上山的石阶,眼神坚毅地说:“我愿意。不管前面是什么,我都愿意试一试。”然后看向夏侯纾道,“夏侯姐姐,谢谢你!”
芸枝和桂枝闻言莫名其妙对视了一眼,面露尴尬,却也不敢插话。
其实后山并不高,比起从迦南山脚爬到护国寺,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只不过大家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稍微活动一下就会觉得吃力。
夏侯纾心里装着事,早就忘记了身上的疲惫和伤痛,领着孙嘉柔一口气从山腰爬到了山顶。眼看就要到昨天的打斗地点了,夏侯纾忽然停住了脚步,转身看着孙嘉柔,询问道:“不如我们先休息一下吧?”
夏侯纾看似在征求孙嘉柔的意见,但其实也是在给自己留条后路。毕竟孙嘉柔刚经历过一桩伤心事,万一看到那么多尸体惊吓过度,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她又如何向双方长辈交代?
孙嘉柔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文官千金,哪里经得住这样的折腾,而夏侯纾的提议正好合了她的心意,闻言直点头,然后扶住旁边的一根竹子歇脚。芸枝和桂枝如蒙大恩,赶紧扶着孙嘉柔问她是否有哪里不适。孙嘉柔心情格外高兴,对芸枝和桂枝的态度也缓和了些,笑嘻嘻地说自己好久没觉得浑身这么通畅了。
看到孙嘉柔开心得像个孩子,夏侯纾也打心底替她高兴,更加不忍心让她看到血腥的场面。她向一旁的云溪使了个眼色,才对孙嘉柔主仆三人说:“你们就地休息一下,我去前面探探路。”
云溪会意,紧紧跟上她的脚步。
夏侯纾拉着云溪向前走了不到二百米,便到了昨晚的打斗地点。出人意料的是,这里干干净净,除了满地的竹子和落叶,便只有稀稀疏疏的几株杂草和露在外面的竹根,别说尸体,连血迹都没有……
夏侯纾惊讶得像头顶炸了个响雷。她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愣了半晌才开始仔细辨认。折断的竹子上的刀痕和被践踏过的杂草显示这里就是昨晚的打斗地点,除此之外,她再也找不到任何证据可以证明这里曾经死过十几个人。夏侯纾现在的心情很奇怪,就好像是压在自己心头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下了,但是又压上了另一块巨石,沉重得她要喘不过气来。
虽说昨晚雨下得很大,可能冲掉了一些痕迹,但也不至于让十几具尸体不翼而飞,除非事后有人将这里彻底清理过。然而以护国寺目前的路况,能在短短一个晚上把十几具尸体运走,并且把现场收拾如此干净,绝非一般人能做到!
夏侯纾不敢想得太多,也不敢想象这件事如果闹大了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影响,又是否会影响到夏侯氏,只是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就像山洪暴发一样,她无处可逃。可是她不愿意看到那样的场面,也不希望任何会威胁到夏侯氏的事情发生,永远都不希望。
夏侯纾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到孙嘉柔歇脚处,满怀遗憾地跟她说前面依然还是一片竹林,没什么好看的,不如先回去。
孙嘉柔许久没有出来活动,着实有些累了,又听到前面没什么特比的景色,脸上飘过一丝失望,但马上又换上浅浅的笑容,点头表示同意,随后便由两名婢女搀扶着往山下走。
寺院里依旧晨钟暮鼓、香火鼎盛,一切都跟以往的每一个寻常日子没什么区别。没有人注意她们去了哪里,也没有人知道后山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果不是手臂上的伤提醒,夏侯纾大概也会怀疑自己只是做了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