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就算这么说着,他眼中仍旧无丝毫的感情,甚至那双如画般精致的双眼,透出了几分如古井一般的幽冷,像冰刀子般泼在她的身上。
陆令姝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转头就要走。
薛琅在后面说道:“县主当真不考虑考虑吗?”
这下连紫竹也恼了,喝道:“安国公请慎言!毁人名誉害人性命这几个字您不认识吗!”
陆令姝看向领她出来的皇后宫中的婢女,一个个在一边不闻不问,都跟耳聋眼瞎一般,就知道今日皇后见她果然有问题。
她冷冷说道:“国公爷,你从前救过我的性命,我很是感激,因此今日的话,我便只当你笑言了,还请你自重,往后不要再行如此胡言乱语之事!”
说完她拂袖而去。
薛琅面上的笑容依旧不变,仿佛是长在他的脸上一般。
直到少女的身形渐行渐远。
…………
本来这几日陆令姝的心情都很好,但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汤,自从入宫之后,她心情变得很差。
“今日薛元邈同我说的那些话,你不要说给外祖母听。”陆令姝嘱咐紫竹。
紫竹很委屈:“娘子,奴婢明白您是不想让太夫人担心,可是您若是说了,太夫人会给您撑腰的!”
陆令姝摇头:“知道又能如何呢?薛元邈深得宁王青眼,宁王又是圣人看重的皇子,舅舅不想家族卷入朝堂之争故而多年保持中立,我不能要外祖母为难,这些你记住便是。”
紫竹只得点头。
话虽是这么说,但陆令姝对薛琅的疑心越来越重了。
她甚至有种错觉——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薛琅很讨厌她,是说不上来的那种讨厌。
只是她也想不起来他为什么会如此讨厌她,她仿佛也没做过什么对不住他的事吧?
那他今日说的那一番话是什么意思?恶心她吗?
陆令姝想到就在不久之前,他还特意在下雨天为她撑伞,以及那时候他就很不正常了,每一个字她都听得懂,却又胆寒的要命。
但让她回忆那天与他相处的具体细节,脑中又是一片空白。
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
前夜。
陆令姝躺在榻上开始失眠。
明天就是她和程循大婚的日子了……
一想到这个,她竟然激动的睡不着。
她开始在榻上翻来覆去,连紫竹也被她吵醒了,迷迷糊糊的问道:“娘子,您热吗,可要奴婢给您打扇?”
“不是,不用了,我不热,你睡吧,明日还要早起呢!”
紫竹“哦”了一声,回身趴在碧纱橱上,很快又进入了梦乡。
陆令姝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明天是她改善晚餐的日子,也是她黄金单身贵族身份终结的日子。
唉,现在后悔大概也来不及吧!
翌日。
她被紫竹和梅香从榻上挖出来,梳洗打扮。
虽说本朝习俗是黄昏出嫁,但毕竟是嫁出去女儿泼出去水,就算是提前很久准备了,到最后一天家里还有许多七七八八的事情要准备。
好在新嫁娘是不管事的,一切都是这座国公府的女主人——刘氏在准备。
听说崔太夫人打算将她留存的嫁妆四六分给十八娘和陆令姝,刘氏可高兴坏了,加上她给女儿攒的那一部分,到时候十八娘的婚礼只会比侄女的要浩大,故而她对侄女的婚礼也多了几分心力。
傍晚时刻,太夫人的宅院中掌了灯。
此时屋外天色尚早,但屋中却灯火通明,映的陆令姝根本睁不开眼——她被一屋子的金光闪闪差点闪瞎了眼。
好像是新郎官来了,庭外逐渐响起了一阵骚动。
他来了,他来了,他来娶她了!
陆令姝的心迟钝的漏了一拍,而后又猝然急速的跳动起来。
像是漂浮不定的云,终于遇上她向往的那片明月。
一切都会安定下来。
她扶着紫竹和梅香的手,身后紧随着一长排迤逦的婢女,怀着忐忑又雀跃的心情慢慢走向远处那个现在该被她称之为夫君的男子。
男子轻轻地牵着了他的手。
他的大手粗糙而温暖、有力,曾无数次在她的颊边摩挲着,她只一摸便能感觉的出来,这的确是她夫君的手!
在众人的祝福声中,她被他抱上了步辇。
夕阳下山,月亮在不知不觉中悄悄爬上枝头。
天色终于暗淡下来,眺目远望,一片泼墨似的黑夜。
窗外的蟋蟀发出“咕咕”的叫声。
屋里陆令姝的肚子也忍不住随着这叫声发出了饥饿的抗议。
一大早上忙着沐浴更衣、化妆,她都现在啥也没吃。
陆令姝两眼发绿光,也不知道自己被饿得还是被头顶金冠给压得,她哆哆嗦嗦的扶着头顶的沉重,拒绝了紫竹进食的热情邀请,正准备要点水喝,便听外边的婢女喊道:“娘子,郎君来啦!”
陆令姝心头一颤,忙坐正了,将团扇拍在脸上。
沉健有力的脚步声愈发的近,跨过门槛之后,她听到门外的婢女齐齐喊了一声“郎君。”
“你们先下去吧。”男人说道。
婢女应诺而退。
“夫人与郎君若是有事,奴婢们便在外面候着。”
紫竹和梅香对视一眼,也跟着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了。
陆令姝感觉自己的怀里好像踹了一只兔子一只鹿,一直在蹦啊蹦,蹦的她眼睛都要花了。
静默了片刻,那双温暖的手忽然握住了她,轻轻一推,摘下她的团扇来。
“姝娘。”
他轻声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