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陆令姝回来,崔太夫人的身子愈发的好,一副老娘还能再活五百年的模样,有婆婆在头上压着,刘氏是怎么也不敢放肆的。
况且这次她也不是要送女儿去选郡王妃的,不用担心婆婆偏心,是以想了一想,也就爽快的答应了。
陆令姝有些担心,“我不想选妃,那个……万一被选中了可怎么办?”这可跟周国公府的赏梅宴不同,崔太夫人与周国公府的太夫人是手帕交,那一次她去只是转一转、玩一玩。
宁王却不同,舅舅秦国公从来不站队,一碗水端平,倒不是她自作多情,只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鬼知道宁王会不会为了拉拢舅舅,不顾外祖母的意愿强娶她或者十八娘?
崔太夫人笑道:“这个你和十八娘都不用担心,广邀的世家贵女,也有很多只是去走个过场。宁王妃为了方便平西郡王相看,同时邀请了不少世家子弟,搭建球场,说是举办马球赛。”
“到时候只要你和十八娘不跟着宁王妃去后院吃茶参加茶宴,打球、或者和外祖母一起在园子里喝喝茶,宁王妃自然知道你和十八娘的心意。”
这套路我懂,好花也需绿叶衬嘛。
陆令姝遂安了心。
出发的那日,她和十八娘坐了一辆马车。
不过十八娘看起来精神不太好,整个人都恹恹的,甚至是崔太夫人不在的时候,都没有与她有任何眼神交流。
也许是为了卢九郎?
陆令姝不知道,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十八娘是有些可怜。
其实不管卢九郎出没出事,刘氏和她的舅舅都决不会将十八娘许配给他这样一个纨绔子弟。
从一开始,十八娘就该明白。
宁王府上房中。
“最近宫外有些风言风语,说父皇分别为本王和睿王开了先例,敕封郡王与郡主,是想在我与他之间选出储君。”
国赖长君,立嫡立长。当今皇后只有一个小公主,先皇后赵氏的儿子一个病死一个因谋反被圈禁,已无东山再起的机会。
嫡子圣人没有,接下来就只能立长了。
而除了他孝文太子的嫡子宁王,还能有哪个为长?
还真有,这个“长”是圣人的亲长子睿王,他这个“长”却是先太子的“长”。
宁王表面毫无芥蒂,内心却深恶睿王。
睿王只是宫婢所出之子,为人软弱毫无主见,又得不到圣人的宠爱,若不是他生的巧,恰巧前后头的嫡子又没了,这个“长”又怎么能轮得到他?
宁王不服,在他的眼里,皇位本就应该是他的,只不过是他可怜的阿爷去的太早,与那位置没有缘分而已。
“舅舅千万不要这样想,”薛琅说道:“圣人摇摆不定,除了睿王而今是他的长子外,更重要的是,睿王有个好儿子。”
“临淄郡王?”
“不错,李从谨为人圆滑,颇得圣心,这些都不是睿王之子身份带给他的,否则圣人又怎会要他年纪轻轻去掌控禁军金吾卫?”
宁王思忖片刻,叹道:“我明白,可问题是,我这好侄儿太过圆滑,不管是言行举止还是为人处事,都守礼、干练,叫人挑不出半分错来,想要让他在父皇面前失宠,怕是很难啊!”
“错嘛,我们可以慢慢挑,临淄郡王与睿王又不是菩萨,哪能一辈子都不犯错?”
“元邈可有张良计?”宁王忙问
薛琅一笑,拱手道:“但为舅舅差遣。”
…………
为了不要人起疑,薛琅从宁王府的后角门出去,再重新走一遍王府正门。
一辆马车咕噜噜的停在宁王府前。
少顷,从车上下来两名婢女,扶着两位娘子踩踏下车。
先下来的那位,一身青色的折枝莲花齐胸襦裙,容貌清秀可人,后下来的那位着了件藕荷色的折枝莲花束腰襦裙,只不过背对着薛琅,叫他看不清她的容颜。
两姐妹合力扶着马车中一位花甲老妇人下来,那身着束腰襦裙的少女才笑着转过头,露出她一张明艳动人的俏脸。
杏眼桃腮,柳眉修睫,尖尖的下巴精致分明,一颦一笑既明媚又甜美,不仅没有攻击感,反而令人心生亲近之意。
相比之下,那身着齐胸襦裙的少女虽与她眉眼间有几分相似,却逊色到能算是清秀佳人了。
薛琅看了一会儿,从腰间的荷包中取出一颗金豆子,两指弯曲,对着某个方向微微用力。
陆令姝和十八娘一左一右扶着崔太夫人上了台矶,正待举步迈入门槛,忽而觉脚跟一阵剧痛。
“啊!”
她不由尖叫了一声,整个人开始腾空下坠,目光所及之处,竟然看到有黄色的掠影一闪而过,快到叫人根本看不清。
“县主小心!”
有人眼疾手快,自下首接住了她。
陆令姝安稳落入了那人的怀中,但她神情恍惚,眼睛始终在寻找那枚黄色的掠影,都没有察觉崔太夫人在跟她说话。
“……姝娘?姝娘!”
崔太夫人指了指她身旁,嗔怪道:“还不快谢过安国公,适才若不是他接住你,今日的茶宴你便该回家养伤了!”
陆令姝转过头去,正对上薛琅一双幽深的黑眸。
这双黑岑岑的眸子里,仿佛蕴含着什么她看不懂的东西,像流星般一闪即逝,然而再仔细看,却是年轻郎君满脸温和而儒雅的笑意。
“县主怎么样?”他关切的问道。
就像上次他救她时那样。
陆令姝回过了神来。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她又说不上来。
“多谢国公爷,儿没事。”她施礼道。
“县主既与我相识,就不必多礼了。”
薛琅虚扶她一把,再对着崔太夫人行了个小辈见长辈的礼节后,举步走向了与她们相反的方向。
他要去前院拜会宁王,而她们一行是直接去后院的。
陆令姝走了两步,忍不住往后看了薛琅的背影两眼。
十八娘见她频频回首,忍不住轻哼一声:“表姐不会是又看上了人家安国公吧?”
怎么能说“又”呢?
是因为她前些日子才看到陆令姝跟程循私会,今天竟然又跟安国公眉目传情。
忒辣眼睛了。
我这么忠贞专情的女孩子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不守妇道的表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