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邪嗤笑一声,很轻很淡,像是落在湖泊上的雪花一般,面无表情地喃喃自语道:“不谙世事的小丫头……”
……
王央衍已经进过宫城无数次,早已对这里轻车熟路,即便思绪飘离也能清晰地走向出宫的方向,就在她回想起某些事时,前方诺大的宫道上忽然走来一群宫女,见到纷纷行礼。
王央衍猛然回神,向几人点点头后脚步微顿,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宫里的某个熟悉的方向,愣了半晌后状似自嘲般摇了摇头,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担心他做什么?
若是千仲冬为了嫁给李川彻真的甘心做个妾室,即便是大周帝君想必都没有什么话好说的,何况天水国此次还带了山河社稷图这样的巨宝。
想到这里,她的心里油然生出些许疲倦,看着眼前这诺大的宫城里一阵飘雪,不禁感到了几分冷意,细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忽然发现即便是感到些许不忿,自己现在也没有什么好埋怨的,亦早已无话可说。
哪里是不肯嫁人,又哪里是不满于被人安排,她只是觉得纵使自己坚韧努力了那么多年,到头来面对这样那样的事,依旧还是不能我行我素,即便能,那也是在他人的庇护才能拥有的。
这样的感受对于她这样向往自由的人来说,未免有些残酷与悲凉。
王深藏那样的人一诺千金,想必到最后还是会护着她,遵从她的意愿,她不需要真的去嫁人,至少理智去想该是这样的。
只是那样的话,山河社稷图怎么办?难道就这样放弃了吗?
她无法猜测王深藏最后的决断,
或许闻溪午说的话是对的,陵川这个繁华与世俗交织的地方与她命里相冲突,她是不是真的要换个地方生活,或者说再逃一次?
想到这里,王央衍深深呼出一口气,眼前空气中瞬间生成了一股淡淡的气雾,她心里忽然变得安宁起来。
她伸出手接住空中飘落的一片雪花,垂眸凝视,沉默了许久,漂亮静泊的眸子里似乎闪过无数的想法,最后都归为沉寂与平淡。
心中若无负累,随心而行,便是修行的最高境界,她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她要走自己的路。
想到这里,王央衍缓缓翻过手,掌中的雪花缓缓飘落而下。
前方是一片挂着雪堆的绿林,当初借林间雪的令牌第一次进宫的时候,她曾经来过这里。
记得当时遇到了宫里的花匠老伯,对方还请自己吃了些桂花糕,只不过后来来寻的时候,却极少见到那位老伯了,或许他身体不适告老还乡了吧。
王央衍想着这些,迟疑片刻还是朝里面走了过去,还未走近便忽然闻到一股茶的清香,想到了某种可能,她心中一喜,加快了步伐走入,很快便如所想的那般见到了那名花匠老伯。
老伯一身寻常的布裳,正坐在那张石桌旁,气息安逸,察觉到前方有动静传来,略显苍老的脸上带着微笑抬头看向她,面容慈祥,总是给人一种亲切之感。
王央衍不自觉地一笑,正想开口却欲言又止,有些局促,不知该如何问候。
与人打招呼向来不是她的强项,想来不习惯于此,如今这一愣一默的不禁显得有些笨拙,自然也很可爱。
老伯一笑,给她倒了杯茶,道:“要不要一起喝口茶?”
王央衍欣然接受,来到一旁坐下端了杯子小小地饮了口,顿时微微皱了眉。
她虽不会泡茶,但洛子眉却是泡茶的个中高手,故而往日在梅园随口一喝的茶水都有可能是用极其讲究的手法泡出来的,她现在的口味都不自觉地被养刁了,此时喝这茶自然能轻易地察觉出不同来。
她看了一眼桌上摆放整齐却又简单的茶具,顿时明白过来老伯平日里该是不怎么喝茶或泡茶的,也未说什么,只是笑了笑将杯子放下道:“之前来的几次怎么没有见到您?”
老伯听到这话知道她来找过自己,眉眼顿时高兴地笑开了,而后又叹了口气说道:“前阵子家里出了点事,便离京回了家一趟。”
“出事了吗?”
王央衍关心地道:“出了什么事?要不要紧?”
老伯看着她欣慰一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有客人到访,便回去见了见。”
王央衍放下心点了点头,看到桌上还放了些糕点,小巧精致,很是诱人,出神地沉默下来,不知是在想什么。
“我先前去宫里的御膳房找一个老伙计拿了一些糕点,要不要吃?”老伯察觉到她的目光,想着她上次说过自己喜欢糕点,便笑着问道。
王央衍抬头一笑,婉言道:“不必了。”
以后或许就吃不到了,还是趁早戒掉吧。
她的话里没有多少落寞的情绪,还是那样的平静淡然,就好像是习惯了一般。
老伯似并未察觉到不对劲,没有勉强她,反倒是乐呵呵地问道:“丫头,你如今也不小了,有没有考虑过婚姻之事啊?”
王央衍一愣,正是出神之时被他这个问题问得猝不及防,下意识回答道:“啊,没有。”
老伯又问道:“那有没有心仪的公子?”
王央衍听到这话,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李呈宣的脸,心中一慌,陡然站起来摇头道:“并未有过。”
她眼神躲闪了一瞬,而后便朝老伯微微行了一礼,道:“我先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