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毕方打好腹稿,轻咳一声,看着大长老,柔声道:“太叔公,我家父母外出访友,竟然遭了贼人毒手,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我身为人子,内心何其悲愤,必定是要手刃仇人,割了首级,以祭奠家严家慈在天之灵。”
大长老年过古稀,惯看地方州府上的风雨,自然晓得其中利害,轻轻点了点头,似乎对游毕方此番决心,很是赞赏。
“太叔公,想必你也晓得,贼人出没于官道,在驿站附近亮刀子见血,嚣张狂妄不说,官府威严已荡然无存,这世道眼看就要乱了,应当紧闭门户,收拢族人,积蓄粮草,以待将来。”
在场众人听到这番话,一语惊醒梦中人,恍然大悟地明白过来,朝游毕方望去,脸上神情都是深以为然。
想到游毕方毕竟是考中秀才,族中拔尖的人物,先前刻意顶撞,不过是发泄私愤,如今这言行,无一不符合当下局势,切中要害,三叔公如此往死里得罪,很是不智,简直就是自断臂膀。
游毕方察觉族老们还是无动于衷,不过左右青壮,尤其与自己年龄相近者,已然有所动容,就知道继续下去,保准有戏,忍不住暗道:“你们这群见利忘义的家伙,专替人做帮凶,踹寡妇门、挖绝户坟,什么事都干得出来,非得用核心利益,才能打动尔等!”
“贼人中多有江湖人士领头,彼辈尽是江洋大盗,论起单打独斗的本事,并非我等良家子能够匹敌。我思前想后,记起读书时,曾经在旧书堆里,翻阅过一卷前朝《武备志》,内有练兵之法,军阵战术,可以以此抵御外敌,实为乱世将至,安身保命之道!”
“兵书事关重大,乃镇压族运之器,不可轻传。为游家将来安危,我以此书与族里交易,只要还我七亩梯田,此间老屋地契,一卷《武备志》便压在宗祠,交由诸位族老保管。意下如何?”
都说财帛动人心,可是族老们都是手里见过世面,手里不知道过了多少钱银流水之人,寻常财货早已不放在眼里,唯有兵书战阵之道,方能打动这帮人。
常人或许以为,游毕方毕竟是游家子弟,哪怕被族人吃绝户,还是在为族运考虑,特意献上兵法,以此保全颜面,就打算到此为止了。
可是,游家太公虽年过古稀,却未老眼昏花,看着游毕方坚毅的眼神,再看看昏迷不醒的大侄,明明晓得其中有诈,却碍于见识,无法参透其中的阴谋算计。
游毕方看出在场众人多有意动,估摸着族老不会违逆众议,便不慌不忙地加了把火:“诸位长辈、各房兄弟,我自幼歆慕仙道,也寻得一丝机缘,不日就将启程出游。反正头七已过,亡父亡母俱已入土为安,我已非名教子弟,也不去坟地守孝三年。想要兵书,快作决定罢!”
众人眼看兵书即将远去,这安身保命的重器,万万不可失之交臂,按捺不住地纷纷出列,起身挽留,结果被游毕方一个瞪眼,右手扣紧游勇喉咙,三叔公惊声尖叫,稍微缓和的气氛,陡然间又紧张了三分。
人质在手,信心十足,对敌者处处受制,不得不反过来帮衬支应。范举人看见这一幕,才放下担心,对于未成亲的贤婿,越看越是欢喜。
他已然猜到兵书背后的阳谋,不过游家此前不怀好意,朝自己目露凶光的族人很是不少,自己何必胡乱开口,坏了贤婿的大计。
范举人自诩为读书人,自然是把前秀才游毕方看作自家人,跟游家根本尿不到一个壶里,当然不会吐露真相。
“来者是客,我自是置身事外,静看贤婿手段如何演化,最好是将游家弄地鸡毛鸭血,也好发散发散本举人心头郁气!想害我性命,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