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针听闻此言,不再说什么,却是转过身去拿那全套的王妃朝服来了。
铜镜之前的女子,因为刚刚生产过,面色还隐隐的透着青白,可饶是如此,银针和靳娜都在非常仔细地帮她上妆,并且用厚厚的胭脂把那份憔悴掩去,两个人心里都明白,今天,对于秦/王府而言就是一场生死战,王妃这样郑重,她小心翼翼穿上的,不是朝服,而是即将上战场的战士那寒光冽冽的甲胄。
晏清宫,如同一个被血浸染着的牢笼,血腥之气弥漫着整个大殿,连四角陈列着的瑞兽之中氤氲出来的龙涎香的味道都盖不住。早已经有胆小一些的女眷开始嘤嘤地啜泣,饶是那些男人,此刻也大多数是面色惨白。
如果禹王真的成功了,那么改朝换代,就是在所难免的了。脑子灵活的人已经开始反思自己之前有没有做过得罪禹王的事情,说过得罪禹王的话。若是真有那不经意之间的冒犯,还是要趁早补救。
一个清朗的声音划破了僵局:“禹王殿下,家国天下,本就是男人家的事情。老弱妇孺自然是承受不起这么多的。想来殿下也不希望,千百年后,史册上对于殿下的评价,是一个暴君吧?若是殿下不想,不如先放这些女眷离开,或是把她们带到另外一个地方去,你看如何?自然,我如今还不算是个大宣人,若是殿下觉得我多嘴了,那我不言便是。”
说话之人,正是唐瑜晓。他一身皂袍,脸上还带着笑容,那笑容极为明媚,嘴角还有一个酒窝,晃得6垣不由得有些失。
正在他思索为什么此时唐瑜晓要站出来说这样的话的时候,一声带着奶音的哭喊划破天际:“父王,救我,父王,救我,救救铎哥儿——”
就在唐瑜晓开口说话的时候,6可意用最快的速度,勒住坐在她身边不远处的6铎,随即用一把小弯刀抵住了6铎的咽喉。
从秦/王府到城南柳花胡同,路途并不算遥远。贺长安抱着刚刚出生的儿子坐在马车里,身边坐着的,是色凝重的靳娜,想到临出发之前,贺长安无论如何也要带着儿子一同去,说哪怕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至少也要让6城看看孩子的样子。此时,她看着襁褓中婴儿的脸颊,蓦地有些心痛:“长安,韩国公,真的在帝都吗?”
对于每一个身上流淌着南安血脉的人来说,韩国公耿威,这都是一个闻风丧胆的名字。想那韩国公驻守潭州几十年,南安人从来没有在潭州身上捞到什么好处,反倒是屡屡陷进去。韩国公耿威,早就成了大宣不朽的战传。
贺长安没有办法向靳娜解释她重生的传经历,只能推说是她前几日做梦梦到的,如今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了。
到了柳花胡同的耿威私宅门前,靳娜撑着伞,贺长安抱着儿子,另一只手缓缓地叩击着宅院的门环。门环撞击大门的声音,说不出的沉重。
过了许久,贺长安听到隔着门有脚步声传出,紧接着洪钟般的声音从门里传出:“谁呀?”
这个声音让贺长安为之一震,她没有想到的是,耿威真的就在私宅,而且是他亲自出来应的门。
“国公爷,妾身乃是秦王6城的内子贺氏。今日宫中生变,禹王谋反企图弑君夺位。妾因为产子不曾入宫,可如今殿下和陛下都被困在宫中,帝都的大部分兵马都被禹王手下的人掌握了,妾今日携刚出生的儿子来此,恳请国公爷出山,带兵力挽狂澜。”
贺长安的声音里面带着哭腔,耿威的声音,让她感受到了一点希望。
门里面传来了一声喟叹:“门外的人,你找错人了,我不是什么国公,也没有办法力挽狂澜……”
“不,你就是韩国公。妾身尚未出嫁的时候,父亲就总是和妾身说起与您共同在潭州驻守时的往事,说您刚正不阿、御下严明。嫁给殿下之后,殿下也常常和妾身说,没有您,就没有今日的殿下。今日若是国公爷不开门,只怕大宣就要彻底变天了。国公爷,妾身跪着求您了——”
不等靳娜把她拦住,贺长安就直挺挺地跪了下来,因为她知道,眼前除了这样做,她别无他法。
朱红色的门,在雨水的洗刷下变得格外清明,却也带着沉重的气氛。但到底,还是缓缓地打开了,一个身穿酱色长袍、虬髯怒目的老者挺拔的身影立于门后:“王妃快快请起,老臣担不起这一跪,只是老臣也并无把握,能够于危难之时力挽狂澜,但既然王妃已经这般相求,老臣愿意拼尽全力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