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虽熙熙攘攘,但美稷并非一个大城。在匈奴南附之前,西河也算不上边郡,所以朝廷也并未花心思修缮,不过是一个拥有丈余夯土墙、方圆数十丈的小城而已。匈奴将王庭迁至此处时,单于也不免觉得寒碜,索性便将整个美稷城都当作自己的王殿,让诸王入城议事,其余部属在城外驻扎谋生。
如今美稷人丁兴旺,小城虽未变化,但城外来往的喧哗人声却让这座破落的小城显得生机勃勃。张懿吩咐车队高挂旌节,表明自己汉使身份,此间牧民农民们忙纷纷让路,险些闹出乱子,等张懿到达城门口,单于的使节已经等待多时了。
“左贤王,许久未见,你愈发雄壮了。”张懿率先下车向对方笑道。
对方显得颇为惶恐,连连行礼,随即用娴熟的汉话回道:“于扶罗化外野人,哪里当得张公如此高看?还是张公一路辛苦,我父王已设下宴席,为张公接风洗尘。”
此人便是左贤王于扶罗,当今羌渠单于长子,下一任匈奴单于第一继承人。他头戴毡帽,胡髯粗犷,身披朱啫大袍,显得人高马大孔武有力,俨然一个地道的匈奴汉子,只是眼见张懿之时,神色惶恐里又带了三分谄媚,行礼时可见衣衫里夹着两件薄纱。
方才看见城外景象,张懿本来心中对此行成果,多了几分狐疑,但此时看见于扶罗如此作态,张懿便又重拾自信。他抚须笑问:“上次与单于一别,忽忽间两度春秋,甚是想念,我记得今年单于已有大寿六十,不知单于如今身体如何?”
说起最令他自豪的父亲,于扶罗笑答:“单于身体还算康健,每天能吃下一只羊,只是他到底六十了,已比不上年轻时能竞马远射。不过他精神一直很好,听闻大人前来,也很是高兴。”
说罢,于扶罗为张懿等人引路。张懿让二百士卒就地驻扎,只带了张杨,还有几个最为英武的侍卫随他一起进城。
一入城中,拥挤之感顿消,虽然城墙颇为陈旧,但城中街道房屋都经过了翻新,不过以张懿的眼光来看,大多有些不伦不类,许多堂院内还扎有大帐,不时有未戴缰绳的高头大马穿行,四处还充斥着牛羊的腥膻味道。
单于的住所与议事处均在城中央。张懿进得院内,只见一个身着胡服的妙龄少女正手持长弓,瞄准着远处的柳枝。张懿只听得弓弦一震,便见远方柳枝飘然而落,竟是一箭中柳。那少女欢呼一声收弓,才发现张懿就站在旁边,忙红着俏脸微微行礼,施施然走到房屋内去了。张懿这才发现她明眸皓齿,样貌可人,实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胚子。
于扶罗见状忙介绍道:“大人,这是我的妹妹,单于的居次,撑犁的星辰,蒲真梅录,您上次来应该是见过她的,只是她那时还年幼,现如今已经十五岁了,真是一年变一个模样啊。”
听于扶罗说起,张懿忍不住回顾上次前来美稷的景象,只是时间太过久远,他却是记不清了,只能摇首定神,随即笑道:“无事,我此次来主要还是要把陛下的诏令说与单于,身上也并未带多少礼物,改日再造访时,再向姑娘问好吧。”
说罢,张懿稍稍整顿衣冠,令张杨将旌节移交于他,而后手持节杖,一脸正色步入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