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辰一个人在病房的时候,除了看书,自学落下的功课,想的最多的就是羽悠。
在医院的日子里,辰辰时常回忆起那天的情形。
黄昏,羽悠如同正义天使般从天而降,冲到了一群大汉面前,孤单孑孓地站立在学校后山的空地上。对面是苍山日暮,背面是密林晚风,中间是一个单薄的不能再单薄,柔弱的不能再柔弱的女孩。
若是没有羽悠的出现,辰辰也许永远不可能冲出来,站在那群人面前。
和羽悠站在一起的那个瞬间,辰辰心里是充满骄傲的,并不是为自己好容易蓄积起来的那点儿勇气,仅仅是因为可以与她比肩而立。
风吹过羽悠亚麻色鬓发时,辰辰看到了,她坚毅的情,也看到她的嘴角由于紧张抿成了一道细线,还看到她眼中的悲天悯人,那样的羽悠令他动容,令他震撼。
羽悠怒斥莱恩、内森和山姆逊,令他们无地自容,恼羞成怒,即便是他们要对羽悠发难,她仍然没有退缩。
尽管,自己挡在她面前替她挨了一刀,辰辰仍然觉得自己没有羽悠的果敢勇气,没有她的沉着冷静,没有她的机智聪慧,更没有她的坦荡格局。
三年之约,已经过去了两个年头,他忽然明白,如今的自己仍是配不上羽悠的。
这个春夏之交,将是他和斯蒂文、罗斯争夺学生会主席最。
一年之后,若是想让羽悠欣然允诺和自己的约定,自己还要朝着更加卓越的跋涉,不能懈怠。
“……那是我们在法国南部的家,花园里开满了紫色的薰衣草,门廊下蹲着那只巨大的金毛犬,在幼小的我看来,它大得几乎如同一头雄狮,然而,它脾气很温顺。
莲姨在起居室侧面的小过厅里熨烫着我的小衣服,妈妈在厨房里煮咖啡,而我正坐在琴凳上弹琴……
天下雨了,这里的春天总是特别潮湿……我练琴练累了,撒娇耍赖,用穿着红色皮鞋的小脚丫踢翻了垫脚下的小凳子,哭着说不练了……
这时,妈妈走过来……妈妈走过来……妈妈走过来……”
羽悠紧闭双眸,表情不再平静,声音像卷了磁带录音机,反复重复着这句话,她的叙述也由此暂告终止……
希尔夫人知道,每当催眠者无法再回忆下去的时候,往往是遇到症结所在,于是,用语言引导羽悠:“……深深地吸气,尝试重新和宇宙建立连接,感受温暖的光包裹着你,为你的每个细胞输送进能量……缓缓地呼气,将身体里的烦恼连同精中的杂质,一并从口鼻中带出体外……如果某段记忆让你不舒服,请尝试着漂浮起来,保持距离观察一切……”
经过了几次催眠治疗,羽悠早已对这种治疗手段有所适应,渐渐变得容易被希尔夫人引导,后来的催眠甚至不需要使用安香和脑波音乐。
然而,此时,弗洛伊德榻上的羽悠,头和四肢不安地轻微摇动起来,正在挣扎着自行脱离催眠状态,这很危险,于是,希尔夫人继续为她加深催眠:“……自然的秘循环,和宇宙的浩渺潮汐,将你再次托起来……尝试摆脱掉愤怒、错误、不平的感觉……没有负面的情绪可以掌控你,除非你将控制权交托给它们……你心灵的最深处已经敞开,你可以多重层次,多个角度地审视自己和自己的回忆……你的灵魂充盈着强大的能量,远比自己的身体和头脑更加伟大……本质就在那里,就像一颗参天大树的本质,就藏在泥土下那枚微小种子的胚根里……让我们深入泥土,去探究本质……”
羽悠终于调匀了呼吸,声音也变得平静如水:“妈妈和我并排坐在琴凳上,她轻声对她说:‘辛西娅,你知道吗?即便是反反复复地弹一首曲子,也可以弹出完全不同的感觉,下雨天,你可以这样弹……’说着,她用修长而有力的手指,在钢琴上一个音一个音认真地弹着那首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