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剧院的前厅,沿着大理石台阶刚上到二楼,辰辰就听到了隐约的钢琴声从黑匣子剧场的方向传出来。最新地址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 Sba@gmail.ㄈòМ 获取
穿过走廊,蹑手蹑脚地推开镶满金色铆钉的皮质大门,耳边的音乐声清晰了不少。辰辰仗着自己身材瘦,一吸气,像只泥鳅那样侧身从敞开的门缝处进了黑匣子剧场。
悠扬钢琴声如同飞花溅玉的山间清泉,在暗黑的空间里肆意流淌着,尽管演奏者赋予了旋律太多个人特征的情绪渲染,侧耳倾听,仍不难分辨出这是一首的古典主义风格乐曲。
片刻之后,辰辰的眼睛终于适应了黑匣子里暗淡的光线。
他向前方望去,整个舞台一片漆黑,只有一束惨白的灯光,月色般照亮了舞台的一角。
灯光下,那架巨大的纯白色三角钢琴,仿佛是一块冰,漂浮在暗夜笼罩的海洋上,洁白光滑的漆面泛着莹莹的冷光。
羽悠身着裁剪合体的月白色连裙,端端正正地坐在琴凳上,长及脚踝的裙摆下,穿着白色细跟鞋的足尖一轻一缓地踩着钢琴踏板,灵活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之间飞花摘叶般灵活敲击。
曾经不止千百次地凝望过她的侧颜,远远的,抑或是近在咫尺的,然而,每一次却都会莫名其妙地心跳加速。
辰辰屏住呼吸,平稳了一下内心那头躁动不安的小鹿,沿着观众席的最边缘轻手轻脚地走进了黑匣子。
羽悠一张精致的小脸未施粉黛,在灯光下白得近乎透明,没有一丝血色,也没有一点儿表情。
她眼并未触及谱架上摊开的乐谱,却似乎早已将自己融化在音乐的意境里。她时而将目光投向黑暗中的未知远方,时而微微合上眼睑,享受手指间流淌出来的美妙旋律,鸦青色睫毛在眼睑下方晕出两道漂亮的圆弧。
她已将曲子驾驭得轻松圆熟,指尖流动着颗粒感饱满的音符,乐句与乐句之间的铺展推进也婉转和谐,令旋律呈现出学院派的矜持与超乎寻常的瑰丽灿烂。每一个音符似乎都在描摹、赞美祇的伟大灵魂,那是摆脱了世俗纷扰与内心争执,到达崇高境界的平和存在。
辰辰将自己的身体隐匿于黑暗中,一步步走近舞台,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台上那个梳着卷曲亚麻色长发的少女。
她遗世独立的高贵面影在他眼中越来越清晰,颈上那条细细的玫瑰金项链上,红玫瑰十字吊坠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瞥了一眼她美好的侧颜,辰辰收回目光,他感到呼吸都难以为继,再看下去,恐怕就会将之前演练的细节一一抛到脑后。
辰辰悄悄从侧幕的钢制楼梯,攀缘到黑匣子剧场的上层空间。
近来,没有话剧演出,复杂的灯具照明设备早已被收拾入库,此时,空空如也的钢制网架中央只放了几只气球和一头毛绒小熊。
他抬起头,黑箱剧场尽头,观众席正上方的监控室里亮着灯,那个金黄头发的瘦削身影正站在大玻璃窗前,辰辰朝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
下一秒,耀眼的强光从悬在半空中的监控室中投射出来,漆黑的舞台变成了深蓝色,如同秘幽深的海底,渐渐地,舞台上的颜色变成了蓝色,如同北极圈周围的洋面,空旷冰冷,无边无际……
辰辰小心翼翼地从钢架一端朝小熊的方向爬去,身上的三件套西装,令他在爬行的时候感到束手束脚,他必须格外留才不会弄出任何声响。
大片大片白色的雪花从黑匣子剧场的天幕顶端纷纷下落,辰辰心中暗自感叹,杰夫这个小子真有两下子,这些六瓣形的小雪花太生动了,在干净的蓝色背景下,如同富有生命力的精灵。
或许是羽悠弹奏得过于投入,对舞台上的一番幻变化竟然无动于衷。
继而,舞台上的蓝色愈发浅淡,成了水晶蓝,还能听到淙淙水声,仿佛是山顶上的积雪融化成溪流,顺着山势汩汩流淌下来……
趴在钢架上的辰辰,顾不上被膈得生疼的膝盖,和悬在半空中的恐惧心情,凝注视着正在弹琴的羽悠。她平静得仿若对周遭一切无知无觉,几乎令辰辰错觉两人处于不同的平行空间。
渐渐的,舞台上的雪变成了晶莹剔透的雨滴,一颗颗,一串串从空中落下来,甚至还能听到雨珠滴在荷叶上,落进池塘里的叮咚声响,幽微的,动听的……
羽悠仍像瑶池边抚琴的仙女,尘世纷扰丝毫不能乱其心。
眼看着他和杰夫的精心设计要付之流水,辰辰万分焦急。
他琢磨着,羽悠该不会只是把这些光影变化当成了戏剧社在黑匣子里调试灯光吧。辰辰原想通过这些幻的灯光变化给她带来无限惊喜,怎么竟然忘了,她本来就是这么个事不关己的清冷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