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安显然也发现了这个细节,她实在忍不住了,猛地翕动了一下鼻子,也不顾什么男女大防,一把抓住了鲍勃颤巍巍的手,说:“学尊,我来校的这一年多时间里,在各种课外活动、竞赛和繁重的学习压力下挣扎,也算是挺了过来,因为……”
说到此处,她声音似乎被什么哽在了喉间,半天才继续道:“……你是我的精源泉!一想到你,想到自己和你的差距,我不断告诉自己,一切辛苦都不算什么,继续努力,要像学尊那样,将一切做到最好!”
鲍勃闭了一下眼睛,似要把那些汹涌而来的情绪都逼退回心里。
薇薇安这才意识到握着鲍勃的手有些不妥,面带窘色地放下手,说道:“提前录取受挫算什么?常规录取还会有很多好大学迫不及待地恭候你的申请,期待着给你发录取通知。老大,你不能倒下!”
鲍勃的眼睛中流转过一丝活气,他平静开口道:“对我来说,除了哈佛,上任何学校都等于失败。以后,不要再叫我学尊了,这两个字,我现在听起来比什么都刺心。”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气息突然变得不匀,忽然,他大声说:“对不起,我给你们做了一个坏榜样,我不配……”
话说到一半,他劈手摘下眼镜,将脸埋在双手中间。
鲍勃努力隐忍着不让自己悲恸出声,肩膀、手臂、整个身体却如天塌地陷般剧烈抖动着,像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枯枝。
辰辰凑近鲍勃,用整个身体抵住他瘫软下来的重量,而他却清晰地看到,泪水顺着学长覆盖在面颊上的掌缘和指缝汩汩流下。
义廷开口要劝鲍勃,话到口边却又觉得自己讲不出什么像样的大道理,可是,不讲又不甘心,于是就这样嘴巴张开了又闭上,闭上了又张开。
大卫清了清嗓子要说什么,辰辰看着大卫的眼睛,轻轻摇头,仿佛在示意,姑且让鲍勃再多哭一会儿吧。
是啊,宣泄出来会好些,一个人总不可能永远在别人面前撑着一个架子。
文瑾也不由得鼻子发酸,嘴角弯成了下弦月,鼻子一抽一抽,眼圈泛红,摘下眼镜,开始抹眼角。
羽悠默默将餐巾纸盒推到鲍勃跟前。
静静地淌了一会儿眼泪,鲍勃终于恢复了平静,他顶着两个发红的眼圈,重新戴上近视眼镜。
他自嘲地轻笑一声说:“看看,一场好好的聚餐,差点儿……”
大家拼命摇头。
“鲍勃,你有什么心事,有什么想吐槽的,都说出来吧!说出来心里就没有的压力了。”大卫朝鲍勃鼓励地点点头。
鲍勃抽着鼻子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想告诉你们,我觉得自己的高中生涯就是一场豪赌,我输了,但是输得不值!”
同学们用询问的目光看着鲍勃,仿佛他此刻所说的,并不是一种他们能够听懂的语言。
“三年多来,无论是老师还是同学,都在津津乐道地谈论着我将近满分的gp,然而,你们却不知道,无论是大考还是小测,无论是阶段性评分,还是学期结束的总评成绩,我获得过多少次,就经受过多少次极度恐慌,是的,就是极度恐慌,无可逃避的极度恐慌!”鲍勃苦笑着一字一句地强调。
“……而那些极其少数不是的场合,则是更严重的极度恐慌,严重到令我产生跳楼的冲动。”
同学们都不说话了。
在校,有谁不在乎自己的成绩?大家锱铢必较地和同学们攀比着,和老师进行艰苦卓绝的谈判,只为了争取哪怕是高一个百分点的gp。
可以说,如今他们每个人都正在重走鲍勃的经历,然而,谁都未曾想到过,这个全校gp最高的学生却用“极度恐慌”四个字来形容每次的成绩。
鲍勃他喝了一口面前的大麦茶,长吁短叹地诉说着:“为了不给自己的时间表留任何余地,我选择了咱们学校最难最有挑战性的课程。为了让成绩单漂亮到无可挑剔,我每天很少睡够四个小时,遇上考试更是通宵达旦地学习,周末没有时间补觉,而每年的三个假期则要更用功地去准备st1、st2、p等这些关乎命运的标准化考试。事后回想,才发现,为了这场豪赌,我不但押上了自己的身体健康,还有一直处于崩溃边缘的经。”
在座的每一个人听了鲍勃的话,无不感同身受,心软的文瑾已经开始用手指低声地抽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