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就看见一个顺着裤管儿往下滴血浆的精壮汉子被拖了上来,扔死狗一样扔在了地上,旁边的那个穿着褐色短打的稍微好些,但也被直接摁在了地上,冲着杨尚荆“咚咚咚”就是一通儿响头:“青天大老爷,你可要为小民做主啊……”
看着跪都跪不住的汉子,杨尚荆就挑了挑眉毛,犹豫了那么一刹那,这才想起来,这货不是斗殴的时候被打的,而是因为击鼓鸣冤,被当值的皂隶狠揍了一顿,毕竟鸣冤鼓这年代也不是那么好敲的,没递状子直接来硬的,那肯定是要吃上一顿痛打的。
至于什么当官儿不为民做主……去他喵的,这年代还没有红薯呢,所以不为民做主也用不着回家,你总不能把当官儿的文曲星饿死吧?
所以杨尚荆一拍惊堂木,问道:“何人敲击鸣冤鼓,所为何事啊?”
就看见那裤腿上还往下淌血的汉子停住了磕头,大声喊道:“回青天大老爷的话,是小民击鼓鸣冤……”
说着话,这汉子低着头,指着自己左边儿的汉子,语带抽噎:“请青天大老爷为小民做主啊,小民黄三儿,在城南有一块水浇地,正好和他张老六家的一块田临着,昨天刚刚浇完了水,今天他们张家看见小民田中的庄稼长得好,就又给小民浇了一遍,现在好好的一块麦子地,已经是下不去脚了,小民和他理论几句,还被他们仗着人多势众打了一顿,逼不得已之下这才来县里击鼓鸣冤。”
“小民冤枉啊……”那褐衣短打的汉子就开始磕头了,一个衙役上去踹了一脚,这才安静下来,杨尚荆左瞅瞅右瞅瞅,感觉自己是被当猴子耍了。
明朝正值小冰河时代,这天气就和抽风差不多,冷不说,还旱的厉害,今年黄岩县的雨水也不足,他进程的一路上看,田里的庄稼都蔫了吧唧的,哪怕是最上等的水浇地,也是干,哪有说嫌水多的?你这不给我这个县太爷寻开心么,况且,一般这种腌臜的烂事儿,都是交给本地的乡老里正解决的,要是都闹到公堂上,他这个做县令的还用不用干别的了?
“我倒要看看你这葫芦里装的是个什么逼?”杨尚荆咬牙切齿地想着,一拍惊堂木,指着叫张老六的汉子,问道:“你有和说辞啊。”
张老六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这才开口说话,声音都跟着打颤儿:“青天大老爷啊,小民冤枉啊,黄三的那块地和小民的地是挨着的不假,可是小民并不曾往他的地里浇水,浇的可都是自家的啊,这今年雨水不好,轮到我家浇水的时间就那么多,我闲疯了才要往他家的地里浇水咧。”
“那地方明明就是我家的田,你张老六休得胡言!”黄三儿差点儿直接蹦起来,身后两个衙役水火棍往他的肩膀头上一压,这才将他堪堪摁住。
杨尚荆的眉头就皱起来了,这事儿……好办,也不好办,好办的是,官府里面有鱼鳞图册,每块地什么形状、是谁家的都有详细记录,就算是挪动了界碑也无所谓,不过不好办的地方是,该怎么处理这两个名副其实的刁民,一个处理不好,昏聩无能的帽子是肯定逃不掉的。
“这特么的……是大户人家给我上眼药么?”杨尚荆眯缝着眼睛,嘴角抽了抽,吸进来一股子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