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浅水街之上,凡多文人士子,雅士往来,所以这里向来是象城文气之显现,众多笔画字铺,文墨小店,应有尽有。
那些士子书生,胸有文墨的贵人,一有闲暇,便会来此观赏字画,研磨书法,甚至搜集雅玩,消闲度日。
浅水街之南,有一条小弄,从小弄进去,是众多比较破败的民居。
其中一间民居之内,一名披头散发的青年书生,忽然伸伸懒腰,从满桌的书卷字画之中抬起头来。
许是因为昨夜太倦,他直接倒伏在书案之上便睡,所以这一抬头,左脸之上,一大块醒目的墨痕,便提醒著他,又是作画到深夜。
他衣衫褴褛,满面尘灰,谁也不知他的来历,只知他来时一人,现在还是一人,已在此象城磋砣七八年有余。
因为腰间系著一个黄色的香囊,香囊上有一个篆写的“燕”字,算是他身上唯一贵重且醒目的东西,所以邻舍都将他称呼为,丑燕生。
丑燕生如今年仅三十余许,可是脸上满面风霜,却像是一个七老八十的老人,满是暮气。
他来到此象城之后,租下这间小屋,每日就以写诗作画自娱,换得烈酒,经常喝得醉熏熏的,惹人嫌弃,所以邻里一般都不愿与他来往。
他赚的钱财全部成为了酒资,所以大半时候,非常落魄,只有每月交月租的时候,才会勤快一点,不然,就会被那胖房东赶出去了。
而除了那个时候,他大都十分窘迫,不过他也不在乎,一件衣衫能穿四五年,也不换洗一下,实在饿得狠了,也会出门替人写写信,卖卖画。
所幸他应该出身高贵,一身画技竟然十分了得,深得名师真传,如果运气好,能得到看中,几张画卖出去,所换得的钱财,也足够他支撑一段时日。
所以数年下来,他虽然人缘极差,但靠写诗作画,却博得了一个‘醉画师’之名,在这象城,至少在这浅水街一带,倒是小有名气。
不过一来他脾气古怪,不缺钱的时候别人请他作画他都不作;二来他一身酒气,身上的味道更是隔著数里就让人作呕,除了收钱每个月要给他送酒的酒馆小二,基本都不会有人愿意来他家里。
所以,他虽然有名气,但永远发达不起来。
而他的那些画作,也只是小范围流传,不登大雅之堂,最多作为一些附庸风雅人的消遣之物,难有大的出息。
不过‘醉画师’的名字,至少让他卖画时稍微轻松一些,不再像刚来时那样根本无人问津,甚至一钱不值了。
“哎,又到交月钱的时侯了。”
望了望窗外,丑燕生脸上有些茫然。
其实以他的功底,如果肯用心作画,结交一批好友,说不定早就可以在这象城买件房子了。
不过他却似乎全无这样的心思,得到一点钱财除了交月钱就是换酒喝,根本存不住,所以他明明赚的不少,但租住的却是这样一条最破最穷的小巷,最破最烂的陋房。
即使如此,毕竟是武国的郡城,里面的房子寸土寸金,像这样的房子,一个月也要钱八十铜,而在整个象城,这样的月钱已经算最便宜的了。
所以,每个月到此时,他都是最为窘迫的时候。
打量了一下外面的日头,今天是一个阴天,太阳还没有出来,气侯倒甚是凉爽。
他小心翼翼地从桌子底下拉出一个抽屉,抽屉里有一个小布囊,丑燕生伸手摸了摸,随即脸上不由露出一丝苦涩。
这个月生意似乎不太好做了,辛苦了大半个月,也只得钱百来余铜,可其中小半已作为这月的纸墨用度,和每日一两个面馍的消耗,还要买酒喝,剩下来的,连五十铜都不到。
离月底房主过来收账,只有三四天时间。
三四天,想筹来三十铜房钱,对于那些富商名流而言,不值一提,但对于他这一个穷苦画师,三天的时间,却要赚取三十铜的巨款,却著实心中没底。
“不管了,如果月底交不齐房钱,那个胖房东又要过来赶人了,趁著今天天气适宜,再拿几卷书画出去卖卖,看能不能卖出几十铜钱来。”
想到此,丑燕生先推开门,来到屋外,就著水井打了桶水净了净面,把脸上的墨迹洗干净,这才重新走回房来。
他来到墙壁一角,抱起几卷这几天所作的书画来,打开看了看,捡起其中比较满意的三卷,用一条红绳捆绑著,背在背上。
犹豫了一下,他又将那个钱囊拿起,系在了腰间,把长袍拉开,遮住,这才再次打开房门,走了出来,径直往浅水街上而来。
他不在的时候,这钱囊可不敢留在屋内,浅水街虽是文人雅士聚集之地,但这条穷人巷可不尽是,如果钱财留在屋内,说不定等他回来的时候,已经一个子儿也不见了。
所以每逢他要出去,这钱囊他都要随身携带,以策安全。
所幸这些书画倒没人会偷,他又不是什么名人士子,作的书画本来就不值几个钱,又有落款,偷出去卖,很容易让人抓住把柄。
所以就算这条街上最穷最苦的小偷,也不会去做这等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估计在他们心中,丑画生画的这些烂画,还不如一个面馍有吸引力吧。
ps:第三更。